“立刻回府,讓徐威跑一趟馮閣老府上,江西如此情勢,我倒要看看他這病還能養的住麼?。”
李濱低低應了一聲,正低頭將那信紙收進袖口,就聽一陣“砰”一聲,接著是劈裡啪啦的脆響和女子的驚呼。
他詫異抬頭看去,隻見自家三爺已是停住腳步,鬆青色雲緞直裰下擺上此時沾滿油汙菜湯,滴滴油漬順著衣擺邊緣滴落到玄色緞麵靴的靴尖上,就連那油亮的狐裘鬥篷邊角都濺上了汙跡。
再瞧三爺的臉色,果不其然,那清俊如玉的臉上,此時陰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
他心中歎口氣,自家這位爺最是愛潔,此時又趕上事急心焦,眼前這姑娘怕是沒得好果子吃了。
他順勢就向那女子看去,卻在看清女子臉龐時,驚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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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來稟報謝塵已經離席的時候,戚白玉正在母親的院裡用午飯。
聽到這消息,她頓時一股氣堵在胸口,哪裡還吃得下飯,恨得將手中的碗狠狠揮到地上,上好的官窯甜白釉瓷碗在地毯上無聲的滾了兩圈。
“哎呦,我的兒這是做什麼,彆氣壞了身子。”
戚國公夫人薛氏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拍著女兒的背安慰。
戚白玉紅著眼睛,啞著聲音道:“母親,你說他到底想怎麼樣,想怎麼樣!”
薛氏也是無奈的歎道:“早年便勸過你,那謝塵瞧著就不是個軟和性子,你非不聽硬是要嫁給他,還把事情做的那麼絕,都是孽緣,唉——”
戚白玉眉頭皺的死緊,冰冷又憤怒的神情,讓她那張原本明豔美麗的臉都有幾分扭曲。
她懶得聽母親絮叨,站起身便道:“我去找他!”
“哎!你給我坐下!”
薛氏按著她的肩膀坐了回去,道:“你去了能有什麼用,和他吵一架麼,你還嫌和他的關係不夠僵?”
戚白玉紅著眼眶恨聲道:“不過就是一個賤婢,一個下賤的丫頭,他就為了那麼個下賤玩意兒,這麼些年連碰都不肯碰我一下!要不是那個賤人——”
薛氏一邊招呼下人去盯著些謝塵,一邊用手順著女兒的背。
“這有什麼法子,當初你是非要嫁給他,我們怎麼勸你都沒用,按著謝塵的頭逼著他娶你,若是隻是這還好,偏還出了那丫頭的事。”
戚白玉轉身甩開母親的手,厲聲道:“那件事我有什麼錯?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便是當他麵親自處置了那個勾引主子的賤婢也沒人能說是我的錯兒!”
薛氏連連安撫:“好好好,誰也沒說是你的錯兒不是,隻是當年那事要了那丫頭的命,讓謝塵知曉了,他哪會不記恨。”
戚白玉想到謝塵今日在眾人麵前的做派,緊緊咬住下唇,倔強的瞪著通紅的眼眶。
“可如今他這樣,我在彆人眼裡還能有什麼臉麵。”
薛氏心疼的摟住女兒:“玉兒不怕,有娘在呢,娘一定幫你想法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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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歌狼狽的坐在地上,身邊瓷盤碗碟碎了一地,看著眼前那個矜貴冷峻的男人麵沉如水,眉目更顯幽暗陰鷙,透著明顯的不悅,下意識就微微縮了一下,低下頭。
她剛剛眼一閉,心一橫,就提著食盒撞了過去,這會兒心裡那點膽氣卻在男人冰冷幽邃如同刀鋒的眸光下,消失的乾淨。
不過便是心中害怕,她還是強撐著站起身,行了一禮。
“這位大人,實在對不住,剛剛走的太急絆了一跤。”
她看了看眼前人衣擺上的油汙,露出愧疚不安的神情,小心道:“府上客院應該有備用的衣物,要不我領大人過去換身衣裳吧?”
話音漸落,卻是一片寂靜。
白歌心如擂鼓,這種虧心事她從小到大都沒做過,要不是為了確認自己那封信在不在這人身上,她那可能會壯著膽子乾這種事。
此時見對麵那人沒有半點回應,更是心中忐忑,忍不住便抬頭瞧那人神色。
隻是甫一抬頭,便撞進了那人幽邃漆暗的眼底,那眼神冷幽幽的,似被一層墨色攏住,又似在冰冷中隱含探。
白歌此時有種行走與深淵邊緣的危機感,寒意從心頭升起,汗毛都要根根立起。
隻這麼一瞬,她複又迅速低下頭,不敢再與這人對視,心中暗自覺得自己實在魯莽,不應這麼冒失的就過來試探。
瞧著今日殯禮的場景,便知此人身份地位之尊貴,真想整治自己怕是連手指都不用多抬一下。
沒多時,她便已覺蹲下的膝蓋酸軟,背心汗濕,寒風吹過涼的她想要打冷戰又強自壓下。
半晌,她才聽見男人醇厚微涼的聲音響起。
“走吧,去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