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複觀摩,又拿出終端開始查詢,甚至還找到了他那本書的線上版本。
終於確定,好像是真的。
標記了。
……???
這踏馬不顯得我的堅持像笑話一樣?
難道標記了反而不會出事?
我當時就應該把亞連標記了?
我陷入巨大的自我懷疑之中,一直以來貫徹的信條收到了巨大的衝擊,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黯然神傷。
但傷心也需要能量,傷著傷著我就有些犯困了。
投影的故事仍在繼續,我這次沒能被驚醒,但仍然能聽見隱隱約約的台詞。當我終於忍耐不下去起身關掉投影時,故事似乎已經到了
尾聲,一名黑發金眸的青年似乎在參加采訪,講述這段往事。
“她對我來說,和任何alpha都不一樣。”
在安德森的內宅裡,亞連卻已經歇斯底裡了起來,喊道:“所以不要再用這樣的話揣測她了!你們明明隻是想把我當做聯姻的工具,就不要如此假惺惺!”
他的發絲淩亂,眼睛紅腫,他披著毯子蜷縮在角落,褐色眼眸卻沒有焦距。
將近一天的時間,他都是如此抵觸的姿態。
李默已經十分疲憊不耐了,他揉了下鼻梁,“我真後悔跟你說這些,你實在愚蠢,但難道真的蠢到這個程度嗎?”
亞連很尊重也敬重李默,但是,安德森家族的血脈裡畢竟更多時候以自我為中心。所以他理所當然地嗤笑出聲,仰著腦袋,流著淚水道:“但是也比叔叔好不是嗎?叔叔不是很早就被標記了嗎?啊——當時到底是你自己放棄的家族,還是被家族放棄的呢?”
他被門禁以來,便極少進食,今天也是。因此,當他說到最後時,已經隻剩虛弱的氣音了,可他仍然用著這氣音笑出來。
漂亮得過分的麵容上,隻有近乎放肆又挑釁的刻薄,卻使得他愈發展露盛豔來。
李默呼出一口氣,也笑,站起了身。他走到亞連身前,半跪下,與他平視著打量他。
亞連一點也不怵,仍然在笑,甚至於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麼。
李默向他分析了一切,他不應該不思考不聽從的,但是他做不到。曠日持久的壓抑與封閉,讓亞連的精神狀況十分差,但他自己卻絲毫不覺得,甚至有一種近乎自虐似的愉悅。
或許很愛她,或許不那麼愛她,或許被欺騙了,或許沒有,或許一切是真的,或許都是假的……無所謂,無所謂,一切都無所謂。
隻有她在,他就可以讓所有人都和他一樣痛苦。
想完成聯姻的家族、關心他的叔叔、討厭的聯姻對象、已經訂婚的她、又或者是被訂婚的對象……沒有人應該獲得安寧,隻要他活著,就會傷害每一個人。
亞連笑到沒有力氣,像是爛泥似的,癱軟在牆壁上。
李默的金眸卻已經沒了耐心,他直接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亞連的黑發。他好看的眉眼被戾氣壓得挨擠起來,如琥珀的金色眼睛裡在光芒黯淡的房間中散出如動物似的冷光,李默道:“亞連,你任性得令我討厭,因為你根本不懂被標記意味著什麼。”
他冷漠地攥著亞連的頭往牆上撞。
“砰”的一聲過後,亞連幾乎尖叫出聲,充滿怒意的吼叫接連響起。
李默麵無表情,平靜地道:“標記意味著,你的人格、自尊、身體會自發的讓你屈服、愛、渴望那個標記的人。那是烙印在身上的奴隸標記,你從此成為徹徹底底的附屬品,即便你的情感開始厭倦、惡心、痛苦,但隻要感覺到對方的存在,你就會忍住。你不知道為何需要忍耐,漫長又漫長的時間裡,你感受著惡心的生物存活在你身邊,你卻不得不發自內心地想要去關注、
愛護、寵溺對方——如同被寄生一樣(),
(),
他本就嬌弱,被撞了一下,腦袋上卻已經有血液留下來。他疼痛至極,卻依舊興奮,他對刺痛他人有種天然的快感。
曾經所敬重的人在他麵前這樣坦誠,可他卻隻想笑,於是當血液流到他嘴角時,他舔了下。
亞連的嘴唇頃刻間浮現出不正常的殷紅與濕潤,眼睛裡起了霧氣,“你跟我說這個乾什麼呀,被標記的又不是我,懷孕的也不是我,把這段醜聞變成愛情故事的更不是我。”
他感覺到他的發絲被李默攥得更緊了,於是他笑得更開心,眼淚幾乎都流出來了,“你說得沒錯啊,也許從一開始她就是在算計我,也很可能她對我的愛都是假的,但是——我可從來沒有在她身上被委屈過。就算在情熱期,就算她是為了保命,但她依然能做到不標記我。”
“那你呢?”
亞連輕飄飄地問。
李默並沒有被他這般炫耀的話所刺痛半分,他早已經過了將愛情這種東西視為生命的年紀,比起虛無的愛,他更加渴望實際到手的權力。在她死後,標記的影響越來越弱,隨之而來的便是一種近乎自證的欲望與野心。它們驅馳他不斷開拓自己的商業版圖,來證明自己當年的錯不值一提,填補著他因恨而空缺的東西。
他鬆開了手,抬起腳將亞連踹到了一邊,轉身離開了。
李默決定收回對亞連的寵愛。
因為他現在的蠢笨令他毫無利用價值,連用來當傀儡都不堪,和當年的她一樣。
什麼都……做不好的廢物。
李默依然沒有歇在安德森的府邸裡,他痛恨那裡充滿灰塵的陳舊氣息,那種環境裡滋生出來的永遠隻有舊時代的魔鬼與新時代的瘋子。
他有調遣它們的能力,可他隻喜歡用無能但聽話的工具。
回特雷西莊園時,淅淅瀝瀝的雨又落下了,這裡坐落在幾城接壤的邊緣,又到處是山林鳥石,總是更容易下雨。
李默沒有打開粒子屏障,因而一伸手,便能伸到窗外。冰涼的雨絲落在手上,將他食指上的寶石蛇戒洗刷得更為兩眼,他欣賞了一會兒後,對身旁的下屬道:“那天完好無損那個,明天下午叫過來,她的資料調查清楚彙報給我。”
下屬立刻點頭,他剃著寸頭,後腦勺乾乾淨淨,一低頭脖頸就露出乾癟的弧度。李默掃了一眼,移開了視線,下意識伸手摸了下自己脖頸。
也就幾秒,他鬆開了手,露出很淺淡的微笑。
李默道:“beta沒有腺體的話,平時過得很輕鬆吧,不會總聞到礙事的信息素,也不用擔心被標記。”
他的話音輕飄飄的,尾音微微抬高,讓人聽不出來他到底是在閒聊還是在刻薄。如果下屬剛剛在那間臥室裡,他一定會察覺到,李默說話的語氣與亞連驚人的相似。
明知故問,帶著淩人傲氣的譏誚。
下屬隻是小心地道:“還、還好,信息素其實也
() 是能聞到一點的,就是認不出來罷了哈哈哈哈哈。”
李默眉峰挑起,無聊地移開了視線,麵上仍是很淡的微笑。
“這個性彆真不錯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
淅淅瀝瀝的雨還在不停的下,落到了窗邊,沿著玻璃的緩緩落下。然而這樣靜謐的雨夜,在這個空間裡的人並不安靜,氣氛透著十足的窒息。
“我隻是很羨慕艾什禮是beta而已。”
斐瑞微笑著。
富麗堂皇的寢房內,斐瑞躺在帷幔層層的柔軟大床上,艾什禮拿著一本書坐在他床邊。而他身旁零零散散的椅子可以讓人得出結論——剛剛有許多人也在探望他,隻是艾什禮留到了最後。
艾什禮合上書,綠眼睛帶著冷意,“如果我是omega,我不會在將近情熱期的時候到處走,今天隻是你運氣好,隻有一些症狀出現,被及時發現送回來了。運氣不好的話,你自己清楚你會怎麼樣。”
斐瑞又笑起來,道:“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情熱期不是我能控製的,它有時候並不規律。”
“隨便你,我今天本來要讀書的,現在在你這裡浪費了一天時間等你醒來。”艾什禮話音帶了幾分抱怨,但一段時間後,他又道:“你今天,到底是去特雷西莊園乾什麼了?”
斐瑞思考了下,道:“去參加聚會而已。”
艾什禮道:“可我聽陳之微說,你點了她當侍應生,還不小心把水潑她身上了?你不想和我解釋一下嗎?”
“……她是這麼和你說的嗎?”斐瑞怔了下,幾秒後,他將額前淩亂的金發撩到了耳後,依然微笑著,隻是那雙澄澈的藍色眼睛在橘黃的燈光下浮現出怪異的笑,“嗯,是有這麼回事。”
艾什禮眯起眼睛,“我可不知道,你會是這麼笨手笨腳的人。”
“……你是在懷疑我對她有什麼想法嗎?”
斐瑞十分坦率的問,俊美的臉上有了疑惑。
艾什禮聽到這話立刻皺起了眉頭,“我隻是覺得很奇怪。”
“艾什,彆這樣。”斐瑞蹙起眉頭,有些困擾似的,含著笑意的話音上揚,“談戀愛好像讓你變得過分敏感了,你現在和網上那些總覺得彆人覬覦伴侶的人沒兩樣。”
他的笑意更燦爛了,“還是艾什也覺得,你們的感情不像你想象中的那麼牢固?”
艾什禮十分敏銳地察覺到斐瑞話中的挑釁,他腦中似乎有了些模糊的思緒,但這思緒兜兜轉轉許久,竟然並未讓他梳理出什麼來。
“當然不會,畢竟你隻是想要被萬眾矚目而已,最多是玩些小把戲,不至於將自己栽到一個你口中的賤民身上。”艾什禮勾了嘴角,黑發下的綠眼睛裡藏著銳利,“至於我們的感情,我覺得並不需要你來判斷,你總想證明你是對的,但你的要強何必用在這上麵呢?”
艾什禮無法控製地散發出攻擊性,“說到底,我和她的事情跟你沒有關係,你跟她也沒有關係。”
他冷冷地看著斐瑞,“所以少和我聊她。”
斐瑞笑吟吟的,話音很輕,極近溫柔,“以後不會了。”
他才不想和他聊她,起碼現在不想。
真可惜,如果當時真的被她誘發到最後,情熱期說不定就來了吧。
斐瑞喉嚨間溢出聲輕吟,很快地被他的咳嗽聲掩住,他道:“謝謝你陪我到現在,但很晚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