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平時有看電視嗎?我知道你們應該都是內環城長大,從小接受精英教育,甚至被要求不吃垃圾食品的那種人,”我沉默了許久,望向了站在辦公桌前的人。他們手裡或是拿著文件,或是握著終端,或是捏著咖啡。他們神態各異,穿著風格各異,唯一的共同點是眼下一片青黑,臉色疲憊。
已經忙碌了兩個通宵,此刻正是淩晨三點,還有兩個小時,我就要坐車去京城裡麵聖啊不是,去中心城述職了。臨時動員了各個部門,查了無數個會經手秘書部的文件,以及往年堆積的材料,加上我以外的每個人都疲憊至極。
但他們還是停住了動作,回答了我的問題。
“我們接受的教育的確更為嚴格一些,但我們還是有娛樂的。”
一人說完後,鐘雨則放下了文件,看向我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支著臉,努力忽略眼前的星星,話音帶了些恍惚,“我想說,你們不覺得現在這個場景很不合理嗎?按照電視電影的規律,我們忙碌的這一幕應該會配上輕快的音樂,在經過鏡頭明暗反複切換後,會有個人舉起手來大喊,說我找到了!然後一切崩潰都結束了,事情圓滿解決,而不是我們熬了兩個通宵什麼都查不到。”
在我說完這個定理後,我聽見辦公室裡安靜了幾秒,隨後有人爆笑出聲。原本安靜忙碌又壓抑的氣氛如今輕鬆了些許,連鐘雨也笑了出來,幾秒後她道:“臨時抽調本來就會有很多人不配合,這種事本來就要慢慢來的。”
兩個通宵什麼也沒查到,我不知道該說內部如此清廉還是說人家都準備十足。此時我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胸腔內部卻仍然積鬱著一股怒氣,最終,我隻是擺手道:“不用再查了,都回去休息吧,我也休息一會兒L,等會兒L去述職。”
事已至此,隻能坦然麵對未來了。
辦公室裡的人都鬆了口氣,臉上有了些輕鬆,我也站起身走出了辦公室。
夜色正濃,黎明尚未到來,政法大樓的走廊隻有隱約的藍色路標暈染出些微的奇異光澤來。
終端仍然在不停震動,其他部門的人給我發來了不少信息譴責我的唐突,除此之外便是各大軟件上如轟炸的通知。
我不用點開就知道是捕真又發力了,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幾天捕真上躥下跳發動了起碼百家網絡媒體給我送頭條。我一會兒L是某某陰謀幕後推手,一會兒L和聖紀佛教會狼狽為奸,一會兒L又睡了九九八十一個大佬堪稱政界第一媚.娃爛黃瓜……僅僅是如此就算了,重點是我現在好像真的有了一幫擁躉,他們負隅頑抗和媒體們對衝,季時川十分缺德的給我截圖了他們粉絲的內部消息給我看。
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混進去的,但粉絲群裡的我像個洗澡都不會洗寶貝的清清白白單單純純的白紙,一切都是其他政客眼紅或者是對我愛而不得才如此的。季時川這個賤貨事後還附上了評價:情況屬實,微寶。
夜晚最冷的時刻應該就是現在,辦公樓下
的草坪上已有了露水(),林立的高樓如同原始叢林般讓人的視線無法望到完整的天空(),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的光影從縫隙中傾瀉過來,偶有廣告飛艇穿梭而過。
當我走到辦公樓樓下時,卻發覺有一輛車已經停駐許久了。
“哢啦——”
車門打開,我先看到一襲紅色的神袍。
喀左爾望著我,隨後,往裡麵坐了坐,才有小心地身後拍了拍一旁的位置。
嗯……?
我有些疑惑,卻走了過去,扶著車門上了車,道:“你來多久了?怎麼不說一聲?”
我說完有些尷尬,想起來自己一直有意去讓自己不看外界的消息。
“抱歉。”喀左爾垂著頭,白發從耳邊垂落搖晃了下,臉上蒙上淡淡的陰影,“我沒有處理好。”
他道:“我沒想到,他們的目的原來是這個,我以為隻要把他們隔絕在研究之外就好了……”
“事到如今了,這樣的話也沒有用,儘力維持好公司的輿論吧,畢竟投入了這麼多。”我頓了下,才又道:“我也有問題,我知道許琉灰應該是有彆的用意,但沒想到這方麵上。”
我確實沒想到許琉灰從職場環境問題下手,也沒想到他手下的人還真能籠絡到一批人跟著罷工,最後輿論爆發到這個程度。
淡淡的檸檬信息素從他身上發散出來,略微酸澀的芬芳飄逸著,含著某種不安與試探。
喀左爾抬頭望著我,粉色的眼睛裡竟有了些淚,“我不該犯這種錯誤的。”
他咬著唇,臉頰上有著淡淡的緋色,喉嚨裡竟又有了啜泣的意味。
很煩,真的很煩。
本來加班就煩了,還jb得抽空哄你是吧?
我吞咽下我的抱怨,兩隻手扶住他的臉,揩去他的淚水,“你是偷偷出來的吧?”
這輛車的車型低調至極,司機看起來並不是他身邊常跟著的教會的人。
喀左爾點頭,眼淚像是不要錢一般,從眼睛裡溢出來,仍然望著我,宛若要攀附上來的菟絲子。
我道:“回去吧。”
我收回了手,可他卻立刻握住了我的手指,有些急切地問道:“你生氣了嗎?”
他好像察覺到了這細微的不耐,粗糲的手指攥著我,慌張道:“我不想這樣的,隻是我有點控製不住,很快就會好的。我、我還給你準備了這個,教會的人和我說,你這幾天都很忙。”
喀左爾鬆開了手,轉過身去,將車內的燈光點亮,摸索著什麼。
下一秒,他打開了後車廂的保溫箱,取出了一份……便當,甚至還帶了一份湯。
昏黃的燈光下,內部桌板升起,簡單的飯菜與湯陳列在上。
喀左爾的手指抓著白發,粉色的眼睛有著認真,“內部的事情我在處理了,可我還是覺得……我應該再做些什麼。我在教會找到了一些食譜,覺得或許、或許可以給你送一些飯菜,自從你上任後。”
也是這時,我才注意到
() ,他手指上的粗糲竟是因為貼了幾個兔子圖案的創可貼。
我:“……()”
這一刻,我對我方才心裡的埋怨有了些愧疚,猶如出軌了發現伴侶給我做了一桌子菜還在沙發上等我等得睡著了並且那天還是結婚紀念日的感覺。
總而言之,是種很微妙的感覺。
我拿起餐具正要吃,才想到了什麼似的道:你吃了嗎?一起吧。⊙()”
喀左爾搖搖頭,又笑了下,道:“你吃就好,我不餓。”
我:“……”
很複雜的感覺。
我吃了沒多久,便聽到喀左爾低聲道:“我是第一次。”
我迅速咳嗽了起來,他驚慌地拍著我的背部,一麵給我遞湯。
“你沒事吧?”
他很有些擔心。
我擺手,又用力吃了幾口,直到吃飽了才合上飯盒,道:“謝謝,很好吃。”
喀左爾的手指抓著我的衣服,像是有點開心,但又很快的抿著了嘴。他像是在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道:“那就好。”
那就好什麼,雖然我吃了你的飯,但是我從來不是吃人嘴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