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京市,悶熱得如同蒸籠。
即便有風,也是一股熱浪來襲,讓人喘不過氣。
天色漸晚,橘色的晚霞點綴著倒退而去的路燈,有一種迷離的光暈。
程意心坐在車中,全沒了賞景的心思。
車裡明明開著空調,卻急出一腦門的汗。今天下班略晚了些,路上又堵車,導致她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七點。
來不及做提拉米蘇了。
程意心這麼想著,利落打了一把方向盤,直接把車紮進車庫中,拎著兩大包東西往屋裡跑。
因為太過匆忙,她沒注意腳下的台階,小細跟鞋子輕輕一晃,啪得一聲從台階邊緣滑下,她整個人如同從天空墜落的鳥兒,一瞬墜落。
很疼。
嘩啦啦一陣響動傳來,剛才精挑細選的梨子就撒了一地,漂亮的梨子在燈光下散著瑩潤的光芒,卻被台階的棱角磕得七零八落,頓時殘破不堪。
很難看,很不堪。
程意心坐在那茫然四顧,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那破爛的梨子咕嚕嚕滾著,撞到她腿上的細小傷口,它前後滾動幾下,發現確實無處可去,這才蔫頭耷腦地停了下來。
程意心呆坐片刻,這才意識到身上到底有多疼。
她咬了咬下唇,使勁拽著樓梯扶手蹣跚起身,低頭仔細檢查,看到右腿膝蓋磕破了,正在往外滲血。
還好沒受太嚴重的傷,不會耽誤今天的晚飯。
想到此,程意心空茫茫的心底深處又生出些許微末的歡喜來。
苦中作樂,說的就是此刻的她。
她來不及處理受傷的腿和已經磕壞了的梨,拎著剩下的東西一瘸一拐走進房子裡,先去廚房把東西放下,然後才去儲物間找到醫藥箱,給自己簡單消毒上藥。
要是放以前,她肯定就哭了。
即便不哭,也會哼哼唧唧找奶奶撒嬌,讓奶奶關愛她。
但是現在,她卻一滴眼淚都沒有,眼底深處早就沒有氤氳的濕氣,她似乎已經許久未曾哭過了。
程意心十分平靜給自己上好藥,然後便飛快往廚房趕。
今天她要做四道菜,一道顧定澤愛吃的雪花牛排,一道她最拿手的意大利麵,剩下的兩道由於時間的原因,她打算換成金槍魚土豆沙拉和蛋奶布丁。
雖然蛋奶布丁算是甜點,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程意心以前是不會做菜的,她當了二十幾年大小姐,十指不含陽春水,後來是為了顧定澤才特地報了一個廚藝班,中式西式都學了個遍,好歹讓他能坐下來同自己吃頓像樣的飯。
她以前有多厭惡做飯,現在就有多喜歡。
因為隻有在這個時候,顧定澤才會偶爾同他說幾句話,難得能聽到他的誇獎。
對於程意心來說,這是她冰冷婚姻生活中難得的光亮。
怕顧定澤到家時自己還沒準備好,她也來不及換下身上穿的套裝,就這麼在廚房忙碌起來。等到鐘表上的時針走到八時,剩下三道菜都已經準備好,就剩牛肉還沒下鍋。
牛肉要現吃現做才好吃,冷了就會失去口感,喪失了原本的鮮嫩。
她把沙拉、布丁先擺好,海鮮意麵也燜在鍋中,就這麼坐在餐廳椅子上,發起呆來。
其實今天白天的工作很不愉快。
總秘蘇菲亞分給她一個統計日程的工作,但程意心以前是學藝術的,對這些案頭工作一竅不通,這麼磕磕絆絆忙了一早上,終於把表格對付出來,還被蘇菲亞說:“你這做的是什麼見鬼的表格?你到底行不行啊程助理?”
程意心在公司一貫寡言少語,安於做個小助理,按理說對彆人是沒有任何攻擊性的。
但她長得太漂亮了。
她的那種漂亮,是讓人眼前一亮的璀璨,是讓人過目不忘的瑰麗。不說男人了,便是女人見了她,也要駐足觀賞一會兒,然後一多半會想過來搭訕,問問她在哪裡做的護理。
她的皮膚很白,眼睛很大,小巧的鼻子異常挺巧,看著人的時候,有一種無辜的單純。
大概是早年家中嬌養得好,她一舉一動都是彬彬有禮,卻又不讓人覺得高傲。
那是氤氳在骨子裡的涵養,是她發自內心的客氣。
她這種樣子,理應跟同事關係極好,但在鼎羿集團總裁辦工作的人精們,又有哪個是好相與的,自不會對她多有體貼。
所以在被蘇菲亞訓斥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幫她說話,他們甚至還會帶著那種惡意的嘲弄的目光,看向這個毫無用處的花瓶,看她什麼時候能打退堂鼓,退出他們拚儘全力,才保住的工作。
但程意心其實也並不是很在意。
她隻是怕那些話被顧定澤聽到,回家又要跟她說:“你不要再堅持工作了,鼎羿有什麼好?”
程意心怎麼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