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公元前593年(2 / 2)

兩人都知道,真正的米底公主姿容都屬中上,但要真有使臣說得那樣絕色,倒真的還夠不上。

國王很快就想到了他的妹妹當年可是在米底國內有個“相好”的,曾經拒絕與巴比倫王子完婚。後來硬是被送去了巴比倫。

想必是在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公主跑了,女官們找了“冒牌貨”來湊數。但是這個“冒牌貨”非常厲害,不僅贏得了撒爾王子的心,還贏得了整個巴比倫王國,甚至是周邊地區的人心。

但這樣一來,巴比倫王後實際上就不是米底公主了。

米底國王陡然間心花怒放,舉起手邊的酒杯,揚起說:“這太好了!讓我們為巴比倫王與王後的健康乾杯!”

米底王後和使臣卻都因為這位國王陡然間態度的大轉彎而噎住了。

*

巴比倫的王與王後成婚之後,第一件事,竟然是出巡。

按照王室女官傳出的說法:這叫做“蜜月”——新婚夫婦剛剛完婚,需要出門走走,看看各地風貌,陶冶一下身心。

但這對巴比倫的國王撒爾來說,就是出巡,借此機會,視察各地民情。至於時間,倒也不必局限在一個月內。

撒爾問過伊南的意見,知道她對兩河流域的中下遊比較熟悉,上遊最遠隻去過阿摩利一帶。於是撒爾做了決定,要帶伊南去他的國土西麵的大海去看一看。

一行人行行走走,抵達地中海沿岸行省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以後。

伊南第一次見到了這個時代的地中海。撒爾站在她身旁,兩人一道吹著海風,望著海麵上來回穿梭的小船。

“這原來是腓尼基人的地盤,後來成了亞述的行省。到先王的手上,成為了巴比倫的行省。”撒爾向伊南講述當地的曆史。

伊南笑著點點頭。

撒爾頓時無奈地說:“你肯定知道這裡,我應該早就猜到的。”

伊南抿嘴,笑得更加歡然。

“腓尼基”在閃族人的語言裡是“紫色”的意思。這個名稱源自於腓尼基人從貝殼裡提取的一種紫色染料——公元前5500年,牧人王杜木茲的時代,烏魯克的權力由“巫”把持。當時的巫每年都會從腓尼基大量進口這種紫色染料。

所以,腓尼基人,算是老朋友了。

撒爾對新婚妻子百依百順,兩人一道乘坐平底的腓尼基小船到沿岸的島上去,度過一個無人打擾的下午和晚上之後,第二天清晨再返回陸地。

已經升職成為樞密大臣的古爾溫非常體恤地幫助撒爾攔下了任何打擾:

“王這是新婚!你們懂,你們懂的!”

旁人再不懂,看到國王夫婦回到陸地時的模樣就懂了:王後容顏愈發嬌豔,而國王本人則一直傻嗬嗬的望著王後傻笑。

以古爾溫為首的隨行大臣們都感覺:被強行塞了一把狗糧——這一趟出差出得太艱難了。

抵達此地之後,伊南提出,想要再向南走一段看看,她想去看看這一區域著名的幾座城市,比如錫安。

撒爾有些猶豫。

他們越往南行,就距離巴比倫與埃及的邊界越近。雖然埃及人對伊南這位巴比倫的新王後表現得頗為禮遇,並且許下了六個月的停戰。可是在撒爾心中,埃及人又怎麼可能守信?

伊南望著他,似笑非笑地說:“可是你帶我到此,不也曾想過要借這機會去視察邊境的嗎?”

撒爾被妻子說中了心事,十分尷尬地撓頭,半天才憋出一句:“可是……陪著你,就不想去了。”

伊南“嗤”的一聲笑出來了,隔了好一會兒才認真地說:“既然我們都想往邊境那裡走走看看,就去吧!”

於是,王的“蜜月”之旅正式宣告結束,變成了“視察”兵營和邊界的旅行。

駐守在邊境的巴比倫大軍,哪裡能想到,新婚燕爾的王,竟然會帶著他的王後,跑到兵營裡來探視他們,一個個都既緊張又激動。

王和王後給大軍帶來了嶄新的變化:

暫無戰事時期,一部分士兵由戰鬥人員轉為後勤人員,分出了“炊事”和“墾田”這兩個特殊兵種。

從此駐紮在邊境的大軍終於能吃到質量上乘的食物了。甚至每天需要在各處邊境村落巡視的士兵都能分得一個用樹葉包著的“夾心麵包”,帶著充當乾糧。

單隻這一個小變化,就足以讓士兵們乾勁十足。除了鉚足勁兒練兵之外,負責“墾田”的隊伍也極其熱情地幫助當地居民重新開墾耕地、補種作物,重建家園。

在此期間,伊南與撒爾去訪問過不止一個被埃及大軍焚毀的村落。

雖然當地軍民在非常積極地重建,但還是可以看出刀兵之禍給當地人帶來了多麼可怕的影響。

兩人去過一個偏遠的村落之後,伊南始終默不作聲,將撒爾“晾”了好一會兒,兩人才重新開始交談。

按照撒爾的意思,他打算從現在起,厲兵秣馬,在兩年之內打到埃及去,把法老“請到”巴比倫去作客,然後把供奉阿蒙神的神廟全部改成供奉金星女神的聖殿。

男人嘛,都是有征服欲的。

伊南望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實在是有些忍俊不禁。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問:“然後呢?然後怎麼辦?您打算把埃及作為您最新的一個行省嗎?”

撒爾挺胸,露出一副“那不然呢”的表情。

伊南盯著他,越笑越歡暢,最後幾乎是捧腹笑個不停,滾到撒爾懷中,差點兒沒笑岔氣。

“王是覺得最新的幾個行省都已經老實了,不會再叛亂了嗎?”

撒爾伸手撓撓頭。

當然不!——他還是王子的時候曾經征服過的小國,現在的“行省”,都不是省油的燈。平日裡還好,一旦出現荒年,當地就會再起響起反叛的呼聲,人們拒不服從巴比倫官員的管理,拒絕納稅,甚至拿起武器,反對巴比倫對當地的統治。

如果把這些“小國”,替換成“埃及”——撒爾憑空想象,也覺得要將這個國度作為一個行省管理,實在不太現實。

“那麼我在當地扶植一個傀儡登上王位,由埃及人自己統治自己,但是作為巴比倫王國的附庸——這個主意怎麼樣?”

伊南眼裡蘊含著笑意,不說話。

撒爾歎息一聲:先例就擺在眼前。猶地亞就是一個絕好的例子。

巴比倫大軍第一次攻下猶地亞的時候,掠走了猶地亞的王,將其投入巴比倫的監獄,另立了王的叔叔作為傀儡王執政——

可後來又怎麼樣?傀儡王還不是又勾結埃及人重新反叛了?

這才有了撒爾領兵第二次攻陷錫安,將錫安的男女老幼全都作為俘虜,押到巴比倫來。

伊南的意思是:埃及是一個獨立於巴比倫的文化,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它已經很難被巴比倫人所同化。因此即便是扶植傀儡,這個傀儡依舊隸屬於埃及的文化體係之內,依舊屬於埃及——最終隻會引發再次的叛亂。

撒爾想了半天,竟然沒法兒反駁妻子。

他隻覺得滿腔的渴望無處可發泄,突然伸出拳頭往自己的腿麵上重重一敲,說:“那就攻陷開羅,將那裡的奇珍異寶一搶而空,然後打道回府。”

以前曾經在兩河流域所向披靡的赫梯、亞述人,大多都是這樣,四處劫掠,完全不考慮留人在當地進行治理,完全沒把這些領土當成是自己的一部分。

伊南隻能無奈地搖搖手:“那麼這樣你和普通強盜又有什麼區彆?”

撒爾頓時又被伊南堵了回去。他至此完全無話可說。

“再說,今天我們見到了被埃及人燒毀的村落。你再想想,巴比倫的大軍,是否也曾經縱火焚燒、摧毀,那些手無寸鐵的埃及平民所居住的村莊,剝奪他們的生計,傷害他們的生命……你們男人的征服欲,真的隻能這樣體現嗎?”

撒爾默不作聲。

“我親愛的王啊,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費心去打這場沒有指望的無聊戰爭呢?”

他思考了很長時間,終於問伊南:“難道你有什麼能夠牽製埃及,令他們永遠不向巴比倫的邊界發動進攻的法子?”

誰知伊南就在等他這句話。她骨碌一下從撒爾懷裡坐了起來,笑著說:“我當然有!”

撒爾望著她那對充滿笑意的眸子,拍了一下後腦。

他的妻子是什麼人,是無所不能的伊南啊!世界上最接近於神的人,如果伊南不認,就再沒有第二個人敢認。

“你給我一年的時間,我幫你解決埃及這個問題。”

“一年?”

撒爾想想,埃及人的停戰承諾,將在兩三個月之後到期。他剛剛開始主政,巴比倫王國的政事多半還需要他自己親自過問。

與其將時間耗費在這場“沒有指望的無聊戰爭”上,倒不如將事情交給伊南,讓她放手一試,就算不成功,也可以由他來為她兜底。

於是撒爾點了頭:“好!”

伊南馬上離開了撒爾,走到門邊,輕聲軟語地吩咐她的女官。

她的貼身女官還是多麗。隻聽這個米底女官腳步匆匆離開。沒過多久,就有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男人跟隨多麗,來到王與王後跟前,鄭重下拜。

這位是昔年中間商阿布的後人,受托代伊南打理著她名下的所有財產。

撒爾卻不認得。

伊南抿嘴笑著說:“事實上,他可能打理著整個巴比倫王國,最大的一筆財產。”

撒爾睜圓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很富,但是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富。

“親愛的,難道你打算……買下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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