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家長會)(2 / 2)

她交代蒲晨兩句,隨著陸柏聲走出教室。

陸柏聲一邊穿著大衣,回頭問她:“今天怎麼沒上班?”

語氣自然到好像他們從來沒分開過。

蒲文心跟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回他:“在休年假。”

陸柏聲頷首。

之後兩人陷入窒息般的沉默。

辦公室空無一人,陸柏聲找出一個乾淨從沒用過的玻璃杯,洗乾淨後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條件簡陋,湊合吧。”

“謝謝。”蒲文心在他對麵坐下。

沒見麵時以為再見會有很多話要說,甚至在來辦公室的路上,她想好了要跟他說些什麼,可等真的麵對麵了,反而不知道從何說起。

又覺得不管說什麼都顯多餘。

蒲文心雙手捧著杯子,熱水的溫度由玻璃杯導入手心,暖暖的。

她抿了一口水才看他,陸柏聲也在無聲望著她。

“你...怎麼來了蘇城?你家裡人知道嗎?”

陸柏聲:“不知道。”

蒲文心聲音很輕:“你對晨晨我和哥的好,這麼大的人情我還不上。”

“你跟我之間不存在欠不欠、還不還的。”陸柏聲把外套脫下來搭在椅背上,“非要說欠,是我欠你。我最終也沒有能給你一場婚禮,也沒能做到我以前許諾你的,讓你天天高興,這輩子我們都不分開。”

過去不能碰,一碰就疼。

蒲文心轉頭看窗外。

辦公室裡安靜了一瞬,陸柏聲說:“我來這當老師沒打算一直瞞你,本來想等到蒲晨心理狀況好一些,成績穩定了再跟你說。”

誰知道半路出現這麼個狀況。

蒲文心回過頭看他,“你放棄了陸家的一切,放棄了在北京的事業,不值得。”

陸柏聲跟她對視:“沒放棄事業,公司由合夥人和團隊在管理,一切運營正常,不用我操多少心。”

至於陸家的那些,不要了就沒人能牽製他。

如今看著蒲晨一點點變好,蒲萬裡的腿也康複得不錯,而她也比以前開心,對他來說,放棄什麼都值。

蒲文心眼眶紅了,彆過臉不看他,“你來蘇城多久了?去年暑假?”

陸柏聲:“更早,蒲晨上初三時。”

提前一年過來適應怎麼教書。

利用那一年考了教資,憑他的常青藤教育背景和口語水平,應聘到這所學校。既然決定當老師,總不能誤人子弟。

他岔開話題,問起她:“你還在原來的公司?”

蒲文心悶悶“嗯”了聲。

陸柏聲經常關注那家公司的動態,當初畢業時蒲文心為了照顧家裡,放棄了去國外鍛煉的機會,一直是她的遺憾。

“聽說你們公司在國外接了一個新項目,你申請過去吧,以你的工作能力,要是出色完成這個項目,說不定能進入高管層,這樣的機會不是一直都有。”

蒲文心:“沒考慮過去。”

陸柏聲知道她放心不下什麼,他給她吃顆定心丸:“我會一直在蘇城待到蒲晨上大學,可能還會久一些,蒲晨和你哥,我照應得過來,等你項目結束,蒲晨也差不多高考完。”

說到這,他停頓須臾,“你到時要還是單身,沒遇到合適的人,也能在心裡過去陸家曾經給你帶來的那些傷害這道坎...你再來找我,我在這裡不走。”

蒲文心忍了許久的眼淚‘嘩啦’下來。

陸柏聲遞給她幾張紙巾,低聲道:“不許哭。”他不是沒後悔過跟她離婚,可當時不放她走又能怎麼辦,眼看著她情緒崩潰陷入抑鬱,他比她更煎熬。

蒲文心吸吸鼻子,當初離婚時她硬是忍住了沒在他麵前掉眼淚,現在見到他,那些委屈全部湧上來。

陸柏聲起身給她加了一杯水,“你回去再想想跟項目的事,說句實際點的,你就算不去,我還是在這當老師,每天照顧蒲晨,還是會每個星期去你哥的修車鋪兩趟,那你為什麼不抓住這個項目?”

蒲文心暗暗做個深呼吸,冷靜下來。

陸柏聲關電腦,把辦公桌上收拾整齊,順手將空調關掉,“時間不早了,你帶蒲晨回家吃飯。”

蒲文心把紙杯裡的水喝完。

“文心,我所有的聯係方式都沒變。”

這是她離開辦公室時,陸柏聲對著她背影說的最後一句話。

蒲文心下到二樓,每個班級的燈都亮著,教室裡隻有稀稀拉拉十幾個人,應該是住校生,家長會結束後他們繼續來上晚自習。

她在九班走廊外駐足,等眼睛不紅了才去十班叫侄女回家。

蒲晨在找數學同步練習冊,翻遍書包也沒找到,想來想去隻有一個可能,被秦與當成他自己的練習冊裝書包裡帶回家了。

她給秦與發消息:【我的數學同步練習在不在你那?】

消息發出去十分鐘,沒有回應。

姑姑喊她回去,蒲晨隻好收拾書包。

【姑姑,我們陸老師不錯吧?】蒲晨挽著姑姑的胳膊,小心翼翼問道。

蒲文心笑笑:“還真不錯,很多年沒遇到這樣負責任的老師了,認真了解你們班每個學生。”

蒲晨:【嗯,我們班還有九班的所有學生都喜歡他,他講課可有趣了,說話也幽默。】

“看出來了,你英語進步那麼多,肯定是他講得好你才有興趣學。”蒲文心不想多聊陸柏聲,岔開話題問侄女:“今天作業多不多?”

蒲晨:【還好,隻剩下數學跟物理作業沒做。】

回到家,秦與還是沒回她消息,蒲晨隻好打他語音電話,響了幾秒就掛斷,打電話是提醒他看消息,結果依舊沒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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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與的手機設成了靜音,回家忘了調回來。

這會兒他正在餐廳吃飯,手機放在了客廳茶幾上。

秦明藝很久沒陪兒子吃飯,這是秦與轉學以來,母子倆坐在一起吃的第一頓晚飯。

她不時看兒子一眼。

秦與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有話你就直說。”

秦明藝試探著問道:“你知不知道陸柏聲的前妻是誰?”

秦與:“知道,蒲晨的姑姑。”

秦明藝接著問:“那你是調座位之前知道的,還是調座位之後?當時柏聲說要把蒲晨調跟你坐同桌,我就有點納悶,原來是這樣。”

秦與明白母親這話什麼意思,母親以為陸柏聲是為了蒲晨著想才讓蒲晨跟他坐同桌。

“陸老師讓蒲晨跟我同桌,不是有私心,不是為了讓我輔導蒲晨學習。不對,我說錯了,他有私心,是希望蒲晨能勸我好好學習。”

他越說越生氣,“原本蒲晨坐講台邊的那個位子,方便上課老師提問她,就因為我,她調到後麵。媽,蒲晨除了不會說話,她什麼都比你兒子強,你也彆以小人之心度陸老師的君子之腹。”

秦明藝沒想到兒子當場給她難堪,“我怎麼小人心了?哪個當父母的不希望自己孩子有個能互相督促進步的同桌?我隻是常人之心,今天看到蒲晨姑姑是他前妻,我這樣想,不為過吧?”

秦與一氣之下便口不擇言:“你要是普通人,這麼揣測陸老師確實不為過,可你是律師,以管窺天,這有失職業素養。”

秦明藝摁了摁眉心,生氣又難過,她說:“我是律師不假,但我還是個媽媽呀。再說,我又沒說蒲晨不好。”

秦與沒離開餐桌,靜默了好一會兒,道歉:“你是長輩,我不該那麼說你,是我不對。但請你以後也彆那麼說陸老師。”

秦明藝怔了怔,不敢相信兒子給她道歉了,換在以前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隨之她的態度也緩和下來。

她理解兒子為何如此維護陸柏聲,陸柏聲對他來說亦師亦友,感情不一樣。

秦明藝解釋:“要說陸柏聲是看著你長大,那我也是看著他長大,陸柏聲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可關係到他前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對他前妻從來沒有原則。他是為了他前妻來蘇城教學,他把蒲晨跟你排在一起坐,我難免會多想。我也隻是關起門來跟你說說,又沒在外麵議論他。”

秦與:“陸老師要像你想的那樣自私,他就不可能安排學生到講台上講試卷,全班隻有蒲晨講不了,彆人上去講試卷時,你想過蒲晨是什麼心情嗎。陸老師從來沒因為蒲晨情況特殊,就事事照顧她的感受,不顧其他學生。”

秦明藝突然沉默。

講試卷這件事她知道,當時她就在陸柏聲的辦公室,他給了蒲晨一個名單,說是那些學生下節課要到講台上講試卷。

“是我不對,不該亂揣測陸柏聲。”秦明藝拿起筷子,把碗裡最後那點粥吃完。

這是母親第一次如此正式表達歉意,秦與也有點驚訝。

秦明藝偏頭看到了茶幾上手機屏亮起,她示意秦醒:“是不是有人打你電話。”

秦與起身過去,是蒲晨打來的語音電話。

蒲晨著急數學作業沒寫,隻好第二遍打來語音電話找他。

秦與沒來得及多想,接聽後就問:“蒲晨,怎麼了?”

電話那端隻有微微的呼吸聲。

“對不起。”秦與意識到他剛才問了句廢話,她不會說話,怎麼回應他?

他跟她說:“你發消息給我,我馬上看。”

他結束通話才看到她半小時前發來的幾條消息和一通未接聽的語音電話。

秦與回她:【剛才在吃飯,我去看一下你練習冊在不在我這。】

他大步走向自己的臥室。

蒲晨的數學同步練習冊還真在他的書包裡。

他問她:【你在家吧?我一會兒送給你。】

蒲晨:【麻煩你了,你來之前給我發消息。】

秦與穿上外套,把練習冊卷起來揣兜裡。

秦明藝看他換了衣服,問道:“要出去?”

“嗯,蒲晨練習冊被我帶回來了,明天要交上去,她還沒做。”秦與換上鞋出門。

到了一樓大廳,秦與去物業那裡拿他寄存的東西,是爺爺奶奶給他寄來的那個包裹,包裹盒他拆開扔了,所有東西裝在原裝的手提袋裡。

到了蒲晨家樓下,秦與才告訴蒲晨:【我到了,下樓吧。】

沒用三分鐘,蒲晨從樓上匆匆下來,一步兩個台階,到了一樓時氣息不穩。

“這個給你。”秦與把精美的手提袋遞給她,“練習冊在袋子裡。”

蒲晨沒接,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秦與扯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這是我媽出差帶回來的,是當地的巧克力和糖果,不值錢,一點心意,我媽讓我感謝蒲叔叔做的鹵牛肉和鹵雞爪。”

蒲晨還是拒收:【阿姨太客氣了,真的不用。】

“有來才有往,我媽還想著以後蒲叔叔再給我做點鹵牛肉,你要是不收,我怎麼好意思再到你家店裡蹭飯吃。”

說著,秦與把手提袋塞在她懷裡,拉著她胳膊抱好袋子。

蒲晨沒再推辭,她騰出一隻手打字:【替我謝謝阿姨。】

“不客氣。”秦與跟她說:“今天手機調了靜音,沒看到你的消息,以後不會。”

蒲晨:【沒關係,我上課時也是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有時回家忘了調回來,經常沒注意到我爸給我發的消息。】

“快上去寫作業吧。”秦與等她進了樓棟,轉身往回走。

他點開手機,專門添加了一個鬨鈴,他們每晚九點鐘放晚自習,他設置了九點零一分的鬨鈴,提醒自己把手機從靜音調成音樂鈴聲模式。

以後蒲晨再給他打電話,他可以及時接聽,這樣她就能第一時間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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