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2 / 2)

“這裡安靜,我看看晨寶的日記。”

他說:“我一會兒就過去。那邊不是有爸在嗎。姑姑好像也在。”

秦明藝把水杯給兒子,握了握兒子的手。

她了解兒子,他從來沒怕過什麼事,這次他真的怕了。

秦明藝沒再多說寬慰的話,說了也沒用,她跟兒子道:“實在累了你歇會兒,我去那邊等著。”

她在等候區也是煎熬,隻能靠爬樓梯解壓。

小櫻桃剛剛給蒲晨的手機發消息:【媽媽,早安,我想你咯,你出差什麼時候回來呀?】

此時,門診樓下麵。

彭靖陽給趙姝擦眼淚,“妝花了,不好看了。”

趙姝瞪他一眼。

彭靖陽:“也不是不好看,另一種美。”

他實在見不得她哭,她哭起來他也跟著心裡發慌。

他們之前都在為蒲晨終於能做手術了而高興,卻忘了手術時要承擔的巨大未知風險。

趙姝站累了,她這個樣子又不能去等候區給蒲晨爸爸添堵。

她雙手抱臂,乾脆在綠化帶旁邊蹲下來。

陳遠兮勸不動趙姝,她示意彭靖陽:“你開車帶她去轉轉,手術差不多要下午三四點才結束,你們蹲在這裡乾等不是辦法。”

彭靖陽點點頭,他抱起趙姝:“我們去給蒲晨買點她喜歡的東西,她最喜歡花,我們去給她插一瓶鮮花,再給她抓幾個娃娃。”

趙姝:“那不能超過醫院五百米。”

彭靖陽答應她,就在醫院附近找花店找抓娃娃機。

陳遠兮目送趙姝和彭靖陽遠去,她深呼一口氣,轉身去了另一棟住院大樓。

父親在這住院,上周動了大手術,現在能下床活動,恢複得比預想中要好。

陳致侖住在二十二樓,有護工和家裡阿姨陪護,女兒和侄子隻要有空就來陪他,他今天感覺還不錯,剛才在走廊上走了幾圈,沒覺得累。

病房的門從外麵推開,陳致侖以為是護工或是護士,他沒轉頭,繼續看平板上的郵件。

等他腿上的平板被抽走,他才抬頭。

“醫生怎麼跟你說的,讓你注意休息不要累著,你怎麼就不聽呢。”陳遠兮沒收了平板,退出郵箱。

陳致侖笑笑,說:“我這不是恢複得差不多了嗎。”

他看看時間,確定今天是周五。

“你又請假了呀?”

陳遠兮“嗯”了聲,她倚靠在病床前。

陳致侖慢慢靠回躺椅裡,跟女兒說:“你這個月請了這麼多天假,彆再請了,我要是你老板我也不高興。”

陳遠兮說:“請假不是來看你。”

陳致侖閉目養神,依舊是笑,他知道女兒刀子嘴,人都來了還說不是來看他。

陳遠兮沉默片刻,說:“今天蒲晨做手術,我來看看她。”

陳致侖對蒲晨這個名字記憶深刻,曾經他一時糊塗,聽信了秦明晗,差點害得蒲晨姑姑丟了工作。

他知道這個姑娘一直不能說話。

“蒲晨怎麼了?”

陳遠兮:“聲帶修複手術。”

陳致侖點點頭。

頓了頓,陳遠兮說:“其實,風險很大。”

陳致侖忽地睜眼,“很大你還不跟人家說,這要出了問題怎麼辦。”

陳遠兮:“蒲晨和秦與知道。手術都有風險,況且她還是第一例。”

陳致侖知道女兒跟他們的關係不錯,他安慰女兒:“你看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他的手術成功率不到一半,他還是堅持做了。

陳遠兮咬咬唇,“爸爸,今天蒲晨他們家的人都來了,秦律也在。”

陳致侖沉默半天。

最後什麼都沒說,隻是點點頭。

陳遠兮猜到父親此時此刻在想什麼,上手術台前,他是有遺憾的,他想看看秦明藝,怕以後再也沒機會。

最後還是決定算了,不去打擾秦明藝。

“爸爸,你想看就去看看她吧,二十年了,你們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

她實話實說:“見一麵少一麵。”

陳致侖不滿女兒這麼說:“明藝她身體好著呢。”

陳遠兮:“我是說你。”

陳致侖:“......我也挺好的。”

病房裡再次陷入沉默。

就在陳遠兮以為父親再次放棄近在眼前的見麵機會時,父親扶著躺椅扶手,慢慢站起來。

“爸,你要乾嘛?”

“你這小孩,明知故問。”陳致侖說:“被殷浩給帶壞了。”

陳遠兮笑笑,去給父親提來行李箱,她猜到父親會好好打扮一番。

陳致侖去洗手間,再次洗漱,早上剛剛刮過的胡子,他又塗上剃須水。

陳遠兮倚在門框上,看著忙碌的父親,像極了年輕男人去見心上人的樣子。

她調侃父親:“還好生病瘦了,要不你不一定好意思去見秦律。”

陳致侖說:“明藝還跟以前一樣是嗎?”

陳遠兮搖頭:“我不知道,好幾年沒見過她,不過聽蒲晨說,秦律和何君碩是他們家最自律的人。年輕時的衣服現在拿出來照樣穿。”

陳致侖不以為意,“我也能穿上四十歲的衣服。”

陳遠兮跟父親閒聊,問父親,秦律跟何君碩會不會複婚。

陳致侖手上動作微頓,說:“他們沒可能。”

陳遠兮:“為什麼?”

她上前兩步,扯下乾淨毛巾遞給父親。

陳致侖接著道:“他們倆性格不合適,不可能走到複婚那步。明藝的性格,除了我這樣的,彆人跟她走不到最後。”

秦明藝強勢,且欣賞比她強的人,隻有像他這樣長得不錯,又在能力上不輸她,還能事事順著她,放下身段來哄她,才能跟她走到最後。

但何君碩做不到。

陳遠兮說:“你這是變著花樣誇自己呢。”

陳致侖:“我這叫實話實說。”

洗漱好,他扶著盥洗台站直,傷口還是有點疼。

陳遠兮扶他出去,她給父親搭配了幾套衣服,讓他自己挑。

放在以前,她絕對做不到這樣。

殷浩教會她很多,包括放下。

陳致侖選了一套覺得秦明藝會以為好看的衣服,他小心翼翼避開傷口,費了不少時間才換上。

換好衣服,他喊女兒進來。

陳遠兮拿毛巾給他擦擦額頭的汗,“拉扯到傷口了吧?”

陳致侖:“沒事。”

他戴上腕表,出門前又去衛生間照照鏡子。

陳致侖沒讓女兒陪著,他一人前往。

這一路的忐忑,跟二十年前一樣,那天他知道秦與被送去搶救室,一路狂奔到醫院,但依舊挽回不了他跟秦明藝的感情。

他跟秦明藝最後一次見麵是在手術室門口。

沒想到二十年過去,見麵的機會還是在手術室門口。

陳致侖不知道秦明藝還能不能一眼認出他,他不再年輕,還好沒有發福。

等候區幾乎坐滿了病人的家屬,很安靜卻又能清晰感受到空氣裡彌漫的焦躁和不安。

陳致侖環顧一周,沒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挪到不顯眼的安全樓梯口,不影響彆人進出。

等了十幾分鐘,樓梯通道那邊傳來“噠噠噠”的高跟鞋聲。

陳致侖下意識轉臉,想要給對方讓路,這一眼看過去,他愣怔。

秦明藝左手拿著兩個手機,右手拿著風衣,額頭冒出了汗。

時隔二十年,在這見到陳致侖,她也愣在當場。

她比陳致侖的反應快一點,點點頭:“好久不見。”

陳致侖勉強扯出一絲笑:“是啊,好久不見。”

秦明藝靠在樓梯扶手上,平複呼吸。

她猜到陳致侖是特意來找她,因為陳遠兮知道蒲晨今天做手術。

陳致侖看她氣喘籲籲,“你怎麼不坐電梯?”

秦明藝:“沒事乾,爬樓梯消磨時間。”

陳致侖明白了,她等得焦急,隻好用爬樓梯來宣泄心裡的不安。

兩人相顧無言。

陳致侖至今記得她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她說:陳致侖,以後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了,行不行?

他痛苦不已,還是答應了她。

隻是二十年後,他食言了。

“我沒彆的意思,過來看看。”

“謝謝。”秦明藝主動伸出手。

陳致侖受寵若驚,連忙伸手跟她輕輕一握。

他還想再輕輕抱她一下,最後克製住了。

“蒲晨會一切順利的。”

秦明藝指著樓梯:“我接著爬樓梯了。”

陳致侖頷首,告彆的話堵在心口說不出來。秦明藝說:“好好照顧自己,保重。”

她轉身下樓。

“噠噠噠”的聲音越來越遠。

陳致侖在樓梯口多留了一會兒,之後一步一步緩慢離開。

在拐去電梯的轉彎口,他看到秦與。

秦與正低頭看手機,沒注意他。

他也沒喊秦與。

二十年前,醫院走道上的掙紮、撕心裂肺,清晰如昨。

也是在那天,他們每個人的人生軌跡被改寫。

二十年後,他們所有人在這裡短暫地重逢了一下,又匆匆彆過。

秦與在回複父親消息,他說:【我媽在爬樓梯,放心,我會照顧好她。】

到了等候區,冬冬看到他向他招手。

秦與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人。

“姐夫!”冬冬小聲喊他。

秦與走過去,拍他腦袋:“又翹課。”

冬冬笑笑,見他褲子口袋裡鼓鼓囊囊,“姐夫,你裝了什麼在口袋?”

秦與說:“你姐的戒指和手鏈。”

他拿出首飾盒,手鏈還是他送給她的十八歲成人禮,她至今當成寶貝一樣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