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跟那個菲奧多爾.D打起來了。
作為這場爭執的起因, 薇拉並沒有衝上前去大喊“你們不要再為我打架了”,而是攏著長袍坐在地上靜靜地發呆,菲奧多爾跟太宰一樣都是體術弱雞,就算有碰誰誰爆頭的強大異能,但在織田作可以預知未來的“天-衣無縫”之下也起不了多大的效果,織田作錘他就跟錘包子一樣, 配上中也傾情演唱的BGM簡直帶感至極。
薇拉沒有跟織田作走也不準備跟陀思走, 她的精神力掃描了整個骸塞後,便發現了宛如白雪公主般昏迷懸浮在奇異點之上的太宰治。
……等等, 薇拉突然扭頭望向了拿著紅蘋果的陀思,頓時露出了一個“不了吧小老弟這很傷身體”的表情包。
……惡毒皇後陀思拿著紅蘋果, 還有那皮膚雪一般白嘴唇血一般紅頭發跟烏木一般黑的白雪公主, 那、那……王子在哪裡?
薇拉整理了目前已知的情報以及對太宰過往行為的種種分析,最後終於勉強理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及太宰的行為邏輯。
大概是因為太宰那雖然被洗白了但隻要有心查一查都臟得非常徹底的履曆引來了想要滅世的大反派, 澀澤龍彥和陀思不知怎麼想的,居然拉太宰入夥。而太宰這個總喜歡藏心事在背後暗搓搓陰彆人的壞蛋也非常愉悅地接受了對方的邀請,大概是抱著要去做反骨仔的念頭而去的, 準備在最後關頭捅小夥伴一刀。
而在這一場人心的博弈中, 這個由澀澤龍彥、太宰治以及陀思構成的黃金三角彼此之間維持了一個非常微妙的關係。
首先, 澀澤龍彥的異能“龍彥之間”能夠奪取他人的異能並轉化為寶石, 不管是太宰還是陀思, 澀澤龍彥的異能都是他們計劃的主心骨, 換而言之, 澀澤龍彥看似是罪魁禍首, 但實際上他就是太宰和陀思博弈的棋子——陀思想要利用他的異能力來製造沒有異能的新世界,而太宰想要借助他的能力得到薇拉的靈魂寶石。
但是根據眼下的情景來看,澀澤龍彥應該是更加信任陀思,於是兩人聯手捅了太宰刀子,太宰撲街,而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澀澤龍彥也被陀思乾掉了。
那個腦顱骨是澀澤龍彥的,而澀澤龍彥的異能本體就是這條巨-龍,目前這個異能已經完全落入了陀思的掌控之中。
這個結果看上去好像是太宰太浪結果玩脫了,而陀思技高一籌,但薇拉卻覺得他還有其他後手。
芥川、敦和泉鏡花就是很明顯的伏筆了,太宰一直有心培養新的“雙黑”,為的就是讓他們儘快成長起來能夠應對以後的浩劫;而太宰部署的第二戰力是織田作,他的主要任務應該是保護“書”不要落入陀思之手;而第三戰力部署則是……薇拉。
太宰生死未卜,而將秘密和盤托出的薇拉勢必會讓港黑以及武偵再次聯手,三刻構想中的黑夜與黃昏已經上了賊船,白晝自然也躲不過。
薇拉能想明白太宰的計劃以及部署,但是她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太宰非要得到她靈魂寶石的原因。
因為太宰覬覦“書”?這個理由有些站不穩,畢竟根據陀思的說法來看,七年前的太宰在乾掉蘭堂的時候就已經了“薇拉是書”的真相,但是他不僅絕口不提此事,還一直為薇拉打掩護,要知道前不久的“白鯨事件”鬨得轟轟烈烈,不就是因為組合的人想要尋找“書”而懸賞了“白虎”嗎?
——尋找書的路標是“貓科動物”。
假如薇拉真的是“書”,那麼到底是誰散播出有關書的消息就值得深思了,知道薇拉變成貓的就那幾個人,森鷗外、中也、夏目老師、太宰、亂步以及……係統。
如果是係統,那薇拉並不難理解,八成就是係統又雙叒叕“我幫你安排好盛大的退場了”這樣神奇的邏輯,它恨不得宿主成為臉T拉走全世界的惡意然後轟轟烈烈一波帶走;而太宰有可能在組合來襲的事情上推波助瀾了一把,誤導組合的同時也拿這件事情來磨煉敦,順便給薇拉打個掩護,一石多鳥,很有太宰的風格。
薇拉不相信太宰會害自己,那換一個角度來思考問題……太宰之所以想要拿到她的靈魂寶石,其實是出於保護的目的呢?
薇拉不相信慣來心思縝密的太宰沒看出來她身上屬於其他世界的痕跡,可是他依舊這麼做了,還布了這麼大的局,聯係起係統的消失,這似乎並不難猜了。
——太宰認為她繼續待在係統身邊會有危險。
但是,這就觸發了新的問題——為什麼太宰堅信係統會害自己?
“千桑。”擊退陀思的織田作回過頭來,沉了沉語氣,“去找太宰吧。”
“雖然是個膽子小又不夠坦誠的孩子,但是如果你問的話,他一定會親口告訴你的。”
奶爸織田作若無其事地黑了太宰一把。
薇拉的心突然就定了,她點點頭,縱身便從骸塞的窗邊跳了下去,選擇相信太宰是她自己做出的決定,就算結局不儘如人意,她也不會因此而怨懟什麼。
她以赤誠之心待人,自然要有始有終。
薇拉的身影化作流光朝著盤繞於山上的巨-龍飛去,人間失格與龍彥之間的互搏之力形成了扭曲失控的奇異點,而此世之惡的黑泥源源不斷地湧出,像岩漿一般擴散著。彌散的霧氣會奪走異能者的異能,但這飽含“人類惡意”的黑泥,不管什麼人碰到了,最終都隻會落得癲狂的結局。
薇拉看見一架直升機緩緩地靠近了巨-龍,那不怕死的姿態令人欽佩無比,但是比這更不怕死的是那直接從直升機上跳下來的人。
有些不合時宜的,薇拉突然想起了因為太宰的一句話而連個降落傘都不帶就頭鐵無比地跳了飛艇的芥川和中島……
也不知道這又是哪家的憨憨……
“啊——?去死啊——!”中也破音的叫聲響徹蒼穹,暴走的小矮人將一旁的大廈連根拔起一把懟進了巨-龍的嘴巴裡。
薇拉:“……”
對不起!原來是自家的憨憨!中也真帥!中也真棒!中也世界第一可愛!
看情況是中也開了汙濁,汙濁形態的中也會一直戰鬥直到力竭而亡,隻有“人間失格”或“明光聖女之守誓”才能關掉汙濁的開關。
開啟瞬光狀態的薇拉幾乎是刹那就來到了巨-龍的腳下,靠得越近,中也理智喪失的叫聲就越是清晰,破音的尖叫宛如竭嘶底裡的大小姐,可愛得不要不要的。
薇拉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暴走的中也將巨-龍錘得扁扁的,然後撲向了那個包著太宰治的能量罩子……看樣子很像酒醉之後下意識要揍太宰的模樣。
很快,能量罩猛然破裂,蘇醒的太宰抱著力竭昏迷的中也從上空墜了下來,降落地點非常不幸是黑泥的沼澤。
薇拉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心情微妙——這大概是突然發現這神奇的劇情裡自家弟弟擔任的居然是喚醒白雪公主的“王子”這一角色。
在兩個人即將落入黑泥的瞬間,薇拉瞬身過去將太宰的大長腿一抄,以一個“薇拉抱著一米八的太宰,太宰抱著一米六的中也”的神奇公主抱將雙黑帶了回來。
“哎呀哎呀,還以為這次死定了呢。”太宰眼眸亮晶晶地湊到了薇拉的近前,“這位容顏有光如黎明之陽般的美麗小姐啊,你願意和我一起殉情嗎?”
“那邊也有一位美麗的小姐。”薇拉抱著雙黑拔腿就跑,身後墜著洶湧而來的黑泥,“她跟你很有共同語言,或許會很樂意接受你的殉情邀請。”
“龍彥之間”被擊破之後,無數異能晶體的能量溢散開來,將某種可怕的存在從深淵中喚醒——魔女尖利的狂笑在天空中回蕩,濃重得化不開的霧氣不斷盤旋凝聚,以少女的絕望為芯,此世之惡的黑泥為體,天空中出現了如山巒一般龐大的幻影,宛如身穿黑色華服的舞女,在電閃雷鳴中跳著生命最後的舞蹈。
那就是——足以將整個宇宙溫暖起來的愛與希望,這裡有多少絕望,就證明曾經擁有過多少純真美好的願望與夢想。
薇拉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燃燒,蒼青色的刺青如藤蔓般自背後蔓延開來,像爬山虎一樣爬上她的臉頰與手臂,她身上所背負的願力以及思念都在震動著、悲鳴著,與那遮天蔽日般的魔女遙遙呼應。這些為了承載世上所有傷痛而存在的刺青能感應到魔女體內崩壞的情緒,能聽見那些純潔靈魂的竭嘶底裡。
“相信敦和芥川吧。”太宰將腦袋靠在了女子的肩膀上,淡笑著闔眼,“實在不行還有中也呢,作為荒霸吐的載體,無論如何他都比你更適合不是嗎?”
——既不是人,又是男性。
薇拉扭回頭,神情似有困惑地道:“你沒聽到嗎?”
“聽到什麼?”
“求救和……呼喚的聲音。”
天空之上突然撕裂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那酷似渦流的黑暗裡忽而露出了冰冷機械的藍色球體,像一隻正在轉動的眼睛。
【找到……了……薇拉……快一點……】
細細碎碎的機械音在天空中回蕩著,仿佛接觸不良一般,很快就淹沒在魔女淒厲的尖笑裡。
女子金色的瞳孔猛然收縮,仿佛看見了什麼可怕的事物。
薇拉抱著人如同白色的閃電一般在樓房之間跳躍著,最後將太宰和中也放在了港黑的大廈頂樓,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想要回程,卻被太宰一把扣住了手腕。
“彆過去。”太宰麵色平靜,語氣卻斂去了一貫的溫柔,“那個叫‘前文明係統’的東西,如果你真的跟它走了,事情就徹底無法挽回了。”
薇拉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回過頭來,太宰望著她,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她的神情,她非常平靜,但是茶金色的眼眸中仿佛壓抑著什麼酷烈到極致的情緒。
“……”薇拉無聲地張了張嘴,話語融在了風裡,“……你沒看見嗎?”
薇拉緩緩地勾起了唇角,朝著太宰露出了一個近乎安慰的笑。
“那個魔女,長著我的臉啊。”
……
“成神,為什麼你一直執著於讓我成神呢?你明明知道我這樣的人,永遠都不可能達到成神的標準的。”
【……如果不去嘗試,又怎麼知道不行呢?神格、神性、神軀、神之法則——你已經擁有了思念凝聚而成的賢者之石,光明給予的日之法則,還有以舊日支配者的基因鍛造出來的強大軀體,你隻缺少神性,薇拉,落在湖心的一滴淚賦予了你太過溫柔的靈魂,你總是輕易之間便能與他人共情,這多麼可悲啊?】
【神,可以悲憫,卻絕不可為凡人而哀戚。】
【神,可以慈和,卻絕不可為凡人而舍生。】
【如若不然,神女便是你看得見的結局。】
係統嘗試過讓薇拉成神,但是失敗了。
在第二個世界裡,它曾經嘗試著激活薇拉的神性基因,神性基因被激活的短時間內她的確獲得了堪比正位神明的強大力量,但也因此而破碎成灰。
在那之後,薇拉自己雖然沒有發現,但她的靈魂實際上因為那一戰而留下了很深的創傷,這讓係統不得不暫時放棄了自己的成神計劃,將這條戰線無限延長。
它選擇的英雄的世界,想要讓具備高品德素養的人類英雄驅散她因為被人舍棄而深入骨髓的孤寒,又借助刺魂儀式為她奪得了神紋以及思念的基石;在忍者的世界裡,它以民眾對她的尊崇修補了她靈魂的創傷,又以此激活了她體內屬於光明的法則;而在這個世界裡,係統給薇拉準備了一具足以容納神魂的軀體。
它做好了全部的準備,在它構思的劇本裡,薇拉為了擊敗此世之惡與魔女,一定會舍棄自身的思念而成就神性。
它哪裡能想到這個世界裡居然有太宰治這種堪比此世之惡的人間之屑,趁它不備坑得它陰溝裡翻車,差點把好不容易養大的宿主給弄丟了。
還教唆宿主自殺——雖然未遂並且激活了宿主的神性,但帶來的麻煩也不算小,因為宿主作為另一個世界思念的載體,她延伸出來的絕望被魔女吃掉了。
那因他人的思念而悲傷的絕望,賦予了魔女一個非常令人頭疼的特性——“共情”。
【大部分魔法少女之所以會答應丘比都是因為在各種各樣的意外中導致命在旦夕,苟延殘喘而不得不簽下契約,那時候的她們願望大多都是“活下去”,所以魔女往往也有“不死”、“堅韌”、“物理免疫”等特性,但是這並不是最令人頭疼的,更令人頭疼的是你所給予的“共情”。】
【薇拉,你所經曆的那些過去,會讓所有人瘋魔的。】
洶湧而出的黑泥一點點將城市吞沒,為了阻擋黑泥的侵蝕,異能者不得不站到了最前線的位置。
可是,異能者阻擋了黑泥卻擋不住龍彥之間的霧氣,無數異能者的異能被霧氣奪走,雖然江戶川亂步推斷出擊碎異能體額頭上的寶石便能奪回異能,但左右支絀無疑讓人類陷入了苦戰,太宰看著遠處的一片亂象,慢悠悠地掏出了手機,撥打了中島敦的電話。
“敦,找到澀澤龍彥的顱骨,捏碎他。”
沒有人知道,澀澤龍彥實際上許多年前就已經死去了,而殺死澀澤龍彥的人不是彆人,正是中島敦。
大概是在七年前,澀澤龍彥還是遊走於世界各地的“收藏家”,他的愛好是收集異能凝結而成的寶石,並在一次機緣巧合下發現了中島敦“月下獸”的異能。
為了得到中島敦的異能,他化作醫生潛入了中島敦所在的孤兒院,但那時候的敦異能尚未完全覺醒,那隻美麗的月下獸藏在他內心的最深處,為了得到月下獸,澀澤龍彥對敦使用了全身電擊,試圖在對方瀕臨死亡之際激活異能,可他沒想到的是,敦的異能的確是覺醒了,卻也將他殺死了。
澀澤龍彥死後,因為異能的特殊性而導致他的異能離開了他的軀體,他癡迷“月下獸”爆發出來的生命的光輝,卻忘記了這最想要的異能在哪裡。
為了尋找“拯救自己”的美麗異能,澀澤龍彥引發了當年的龍頭抗爭,並且還順利脫身四處遊蕩,尋找著那令他神魂俱顫的輝光。
多年後的今天,陀思那個魔人利用了他誤導了他,讓澀澤龍彥誤以為自己想要的異能就是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因此有了後來的種種。
太宰也是潛伏了很久才發現“龍彥之間”的媒介就是澀澤龍彥的顱骨,卻在最後關頭被陀思反陰了一把,好在局麵還未失控。
至於澀澤龍彥的異能體?太宰相信敦能解決,因為澀澤龍彥一定會心甘情願地赴死,死在他期盼已久的光明裡。
太宰算計了每一步,卻依舊還是算漏了一點,而這一點,很可能會讓他的計劃功敗垂成。
四年前有個女孩為了拯救一個膽小鬼而隨他一同跳進了忘川河裡,四年後的今天,膽小鬼也要為她勇敢一次。
“唉,我可是很怕疼的啊。”太宰拿出隨身的便簽紙唰唰地寫了幾行字,隨手揉成團塞進了中也打呼的嘴裡,“喂,千醬的英雄,可彆在最後關頭掉鏈子啊。”
被黑泥吞沒的瞬間,太宰用自己多次自殺後積攢的經驗,讓心跳瞬間停止。
橫濱,陷入了無法蘇醒的噩夢裡。
與謝野晶子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在一間布置裝潢很是詭異的屋子裡,四處都是破破爛爛的恐怖玩偶,屋內還有一隻小小的搖籃。
與謝野晶子在一堆娃娃中發現了一個貨真價實的小娃娃,黑發黑眼的女孩還沒有三歲大,眼神空洞洞的,抱著一個詭異的布偶靜靜的坐在角落裡,嚇了與謝野晶子一大跳,她幾乎以為這也是一個做工精致的布娃娃,因為小女孩的身上沒有半點活人該有的鮮活氣。
但是很快的,與謝野晶子就發現自己錯了,當窗外身穿黑色衣袍的墨色身影一閃而過時,小女孩的眼中突然就有了光。
外麵下著雨,女孩卻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口中嫩聲嫩氣地喊著“父親父親”,仿佛呼喚著自己的整個世界,那麼純粹而又依賴的模樣。
早就被屋子裡的詭異氛圍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晶子忍不住露出一個笑,但下一秒,她就看見女孩即將抓住的那一角墨色的衣袍被人抽走,全心全意交托重心的女孩就這麼撲倒在泥水裡,沾了滿身泥濘,肉乎乎的膝蓋摔出了血,可她也沒有哭,隻是笨拙地站起,擦了擦臉上的泥。
草,與謝野晶子忍不住咬牙怒笑,她額頭青筋暴跳地在小女孩身邊蹲下,窮儘畢生溫柔地詢問道:“摔疼了嗎?不要追了好不好?”
“嗯。”小女孩點了點頭,眼眸澄澈如鏡,“弄臟父親的衣服就不好了。”
與謝野晶子徹底忍不住了,她直直地凝視著小女孩,對上那雙幼獸般圓滾滾的眼睛,忽然就明白了她是誰——雖然顏色不一樣,但她隻在一個人身上看見過這雙眼睛,那是在一天深夜裡,在血泊中爬起來的少女含糊不清地喊著“救救我”,那時候她的眼睛也是這般,幼獸一樣濕潤,卻已經成了破碎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