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澪掃了眼代表國家機密的玄墨令牌,然後把目光投向一直緊緊注視著她的青年。
渡邊律在定定看了她一會後,把令牌收了起來,“最初你的名字我是從朔那裡偶爾聽說的,那時你還未成為特級術師。”
“啊,我口中的朔指的是禪院朔。”渡邊律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補充。
他扯了扯嘴角,嗤笑一聲,“就是那個表麵看起來悶騷冷漠,實則狂妄自大,心性還停留在十年前的最強咒術師。”
“他說你很強,將會成為咒術界的其中一個重要支柱,那時候的我不以為然,也沒有放在心上,直到——”
青年把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微微彎身,目光未曾離開白發少女。
“直到你成為了特級術師,直到你以那逆天的實力在短短的三個月間,僅憑一己之力就祓除了咒術界十分之一的咒靈,直到昨天,你與最強詛咒師驚天一戰,救下了本該死亡的五名咒術師。”
“我是應該感激你的,不僅因為你祓除咒靈的行為間接讓無數咒術師與普通人免於被咒靈殺死的下場,更是因為你救下了那名特級術師。”
“他是咒術界中一名德高望重的前輩,不少人曾經接受過他的教導與幫助,包括我和朔,對我們兩人而言,他是亦師亦友的重要存在,如果他因為朔的追擊命令而陣亡,那這件事對朔的打擊就不僅僅是害死咒術師同伴那麼簡單了。”
“他終其一生,都會陷入無儘的自責當中。”
青年退了回去,他托著下巴,笑意吟吟的看著少女,“作為老師的學生,作為朔的友人,我打從心底的感激你,但是——”
渡邊律的笑意不減,但語氣中的壓迫力卻徒然增加,“與詛咒師宿儺混在一起的特級術師白石澪,請問能向我解釋一下嗎?”
被他施加壓力的少女靜靜的回視著青年,唇瓣顫了顫,正打算開口時卻被他打斷了。
“故且提醒你一句,國家管理咒術界組織的最高負責人問話,任何咒術師都要誠實作答,即便對方是禪院朔這位禦三家家主、咒術師最強亦是同樣。”
白石澪沉默片刻,然後輕聲道:“你不必如此,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隱瞞,宿儺被咒術界的人發現並不是什麼難以預測的事情。”
“宿儺在成為咒術師之前便是一名士兵,是我偶爾發現了他的咒術天賦,所以起了教導之心。”她垂眸,“關於咒術師殺人這件事,是身為老師的我處理不當,這是我的過錯,但宿儺在學習咒術的過程中祓除了不少強大的咒靈,亦間接救下了不少人,希望你們能夠對他從輕處置。 ”
不是沒有想過讓宿儺離開戰場,當一名真真正正的咒術師,不再殺人,然而這個想法隻是剛剛浮起,來自世界意識的強大威壓便瞬間向她重重襲來,突如其來的警告差點讓猝不及防的她跪跌在地上。
這是白石澪經曆了那麼多無限世界以來,第一次有世界意識向她發出了強烈示警,不詳的預感與沉重越發加深,亦讓白石澪對這個咒術世界更加的慎重與警惕起來。
“時間?”
“兩個月前開始。”
渡邊律想了想,“那不是你剛成為咒術師的時候嘛。”
“話說。”他看著眼前這名年紀不大的女孩,心裡越發的感到不可思議,“你言語間都在保著宿儺,把過錯全都攬到自己身上來了。”
“我看過你的檔案,你才十六歲吧?”
“你這個年紀,應該和其他同齡的女咒術師一樣,在祓除咒靈之餘,有空便去逛逛街,買些漂亮的衣服,吃著美味的甜食吧。”
咒術界的最強之一,詛咒師宿儺的老師,昨天與咒術界最惡的存在奮力死戰,今天麵臨被詛咒師宿儺牽連,從而可能被高層判死|刑的處境。
一個尚未成年的女孩真的要背負這麼多讓人喘息不過來的責任嗎?
渡邊律緊鎖眉頭的看著她,就像一個尋常大哥哥般勸戒著自己的後輩,“我們這些大人尚未淪落到需要一個女孩出手才能解決問題,你可以放下一些包袱也沒有關係,輕鬆的生活才是你這個年紀該有的。”
白石澪怔怔的看著此刻正真情實意的為她擔心著的青年,在對方話語結束後不久,少女露出了對他的第一個笑容。
“謝謝你。”
“但這是我必須做的,無關他人,也算是為了我自己。”
為了回家。
腦海中再次閃過婦人溫柔的眉目,這是支撐她一路走來的支柱。
霎然撞進了少女清淺笑容的青年,怔忪了好一會才堪堪回神,他略顯不自然的彆過了頭,平日清朗的聲音變得乾澀了起來。
“......隻要這是你自身的意願,那就行了。”
“那你接下來打算要怎樣做?”白石澪歪了歪頭,問道:“逮捕我和宿儺?”
“不。”渡邊律回應,“這次我會當作看不到。”
他輕笑一聲,“我可不是你們咒術界高層的那些老頑固,隻是殺人便被認定為詛咒師、要判死|刑之類的,現在可是亂世時期,誰人手上沒有幾條人命? ”
“更何況宿儺他身為士兵,殺的大部分都是□□擄掠的暴民,或是侵略國土的敵人,在我看來,現在的他尚且站在正義一方,然而——”他鋒頭一轉,“然而也僅僅是現在罷了,我曾經和宿儺有過接觸,他的道德觀遠遠比你想像的還要危險,隨時一個簡單的念頭,他便會轉身成為禍害人世的一方,而他亦將對此毫不在意。”
他低頭注視白石澪,“你是能夠製住他的枷鎖,讓他不要跨過那搖搖欲墜的道德底線,不——”
青年回想他記憶中的宿儺,嗤笑一聲,“那怪物根本沒有道德底線這種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