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禪院朔側頭看她一眼,淡聲開口。
“在我們的國家裡,有一個傳說,傳聞櫻花本來是潔白無瑕的純白色,但因為人們在它的樹下埋藏了屍體,樹根汲取了屍體血液的養分成長,所以櫻花逐漸被染上血液的色彩。”
他扯了扯嘴角,毫不避諱的向她道出了禪院家的醜聞。
“而禪院家數百年來累積的人命何止數千,不僅有外人的,什至還有不少是禪院家自身的血脈至親。”
他看著眼前絕美盛放的櫻花樹,眼眸深邃而平靜,“也許這下麵,也埋藏了屬於禪院家血脈的屍體吧。”
“當然。”男人嘴邊勾出一抹血腥的笑容,如數九隆冬般的冰冷語言從他口中慢慢吐出,“如果能把我那個叔叔的屍體都埋在裡麵,倒也不失為一件趣事。”
白石澪轉頭看了他一會,然後輕聲問道:“需要我的幫忙嗎?”
“不,你不用插手。”禪院朔的眼眸逐漸展現出白石澪看不透的危險情緒,“對於他最後的下場,我會親自出手。”
最強咒術師此刻的聲音低得有點駭人。
“澪,你知道嗎,咒術師死前的詛咒是最可怕的,越是強大的咒術師,便越是如此。”
男人低沉的笑聲中帶著生命最後的癲狂。
“咒術師死前的不甘、殺意、憤怒,都將化為此世最強大的力量,生生世世纏繞束縛著那人的靈魂,讓他永世於恐懼與折磨中渡過。”
“那是一種比生不如死更恐怖的感受。”
看著此刻展露出自身黑暗瘋狂一麵的禪院朔,白石澪並沒有因此而懼怕後退,反倒是在沉默了一會後,向他低聲問道:“禪院,你是有什麼不甘嗎?”
聞言,禪院朔微微怔住,在低頭對上那雙仿佛包容天空的寥遠蒼眸時,他嘴唇微抿。
“啊,怎麼可能會甘心。”禪院朔的語氣平靜,卻也似乎埋藏了內心最深處的艱澀情緒,“我才二十多歲,是曆代最年輕的咒術師最強,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嘗試過,有很多世界的風景沒有看過,最重要的是......”
他深深的注視著白石澪,眸中劃過一絲苦澀與複雜的不明情緒。
“我還想要和你們一起,實現我們之間的理想,共同前進、堅持、歡笑、失落。”
“你們還在努力奮鬥著,但那時我卻已經不在了。”
他輕輕閉上雙目,再次睜開眼眸時,那雙如深海般的漆藍眼眸已經回複了往日的深不見底。
禪院朔微微扯出一抹笑容,眼中似乎有細碎的光芒在散發著溫和而執拗的信念。
“但我是相信著你們的,同時亦深信那些孩子會繼續向前邁進,就如律所說,即便是千年後,亦會有那麼一個人承繼了我們所有人的意誌,將咒術界領向一條光明的道路。”
-------------------------------------
禪院朔,這名充滿傳奇色彩的最強咒術師,最後是死在一個平靜的夜晚,年終二十六歲。
他的屍體被前來收拾屋子的侍女發現,然後被早有準備的禪院家有條不紊的進行處理,而葬禮亦在同月舉行。
在一個大雨滂沱的早上,昔日晴朗無際的蔚藍天空被陰暗的烏雲布滿,沒有一絲陽光向地麵投來,整個天空仿佛正向大地重重壓來,沉重得讓人喘息不過來。
白石澪和渡邊律各自撐著一把傘,遠遠站在人群後方,沉默不語的看著前方葬禮的進行。
直到禪院朔的屍身被安葬入斂,直到天色逐漸的暗了下去,人群開始散離,空間中隻剩下兩人佇立在原地,他們都沒有移開過步伐。
夜晚來臨,大雨亦漸漸停了下來,白石澪在垂眸把紙傘收起時,聽到了身旁男人乾澀暗啞的聲音。
“十年前我和朔確立起共同的理想時,因為深知這條道路危險重重、滿布荊棘,所以我知道我們兩人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他頓了頓。
“但萬萬沒有想到,最後先離去的,竟然會是他。”渡邊律平靜的聲音輕得幾不可察,“他可是最強啊......”
白石澪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出聲,因為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並不需要她說什麼。
他內心的堅定與執拗,和他那個死去的摯友如出一徹。
在經曆了人生的黑暗與光明、歡笑與痛楚,最終沉澱成如今成熟模樣的他們,世間萬物都不可能動搖兩人猶如磬石的內心分毫。
“澪,還是那句,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我,我會不辭千辛萬苦的趕到你身邊。”渡邊律低頭看著少女輕笑一聲,那笑容讓少女仿佛看見了四年前那個向她婉轉試探的青年,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
“加油啊,澪。”他想了想,然後神色認真的道:“當然也要勞逸結合,不要過於勉強自己了。”
似乎是少女那過於駭人的日常生活給他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在與白石澪告彆後,渡邊律便以有事為由率先離開。
在轉身的刹那,男人麵上展露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寥深的冰冷,以及那無人可擋的一往無前與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