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眼神子最近似乎有點變化。
這點體現在他對待白石澪的態度上，以往麵對這名長老派來監視他的存在，儘管家族從小的教養讓他對少女有著基本的禮儀，但那副姿態卻是無比疏離的，與陌生人沒有兩樣。
而現在，倒也不是說變化很大，而是這些改變體現在一些細節上。
在吃飯過後，他不再對白石澪毫不理會的徑自離去，而是在原地停駐片刻，待對方跟上後才邁開腳步。
有時就算上課後感到疲憊，他亦會抽出一絲心神詢問少女的近況，從話語中細心的察覺她的需求，然後轉頭吩咐侍女。
兩人的相處亦不再像以前一樣，半天不說一句話，而是時不時的聊天交流。
這天，兩人走在回房的路上，白石澪微微錯開一步的走在神子身後。
轉頭正想與她說什麼的五條悟看見這一幕，話頭停在了喉嚨間，他停頓一下，然後淡聲道：“你不是下人，乾嘛走在我的後麵。”
白石澪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麼的時候，神子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老橘子不是說你是我的‘姐姐’嗎？”他瞥了少女一眼，“站前上來。”
聽著五條悟淡漠語調中的不容置疑，她也沒有多說什麼，順從的向前一踏，與神子並肩走著。
在路過一個院子時，兩人看見了正在吃著糖果的孩子們，在這個陰暗死寂的五條家裡，他們麵上那純真的笑容是那樣的耀眼而璀璨。
不知道是誰率先停下腳步來，最後兩人皆站在走廊上，靜靜的看著孩子們玩耍的身影，聽著他們那如同銀鈴般讓人會心一笑的笑聲。
“他們是？”白石澪如此輕聲問道，似乎生怕打破眼前這難得的美好光景。
“是分家的孩子。”五條悟語氣平靜，“他們偶爾會跟著家裡大人來到本家這邊。”
少女低頭看著麵無表情的六眼神子，問道：“你不加入他們？”
“哈？”五條悟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你覺得我是對那種玩意感興趣的人嗎？”
的確，如神明般冷傲的六眼神子像一個普通孩子玩耍什麼的，恐怕也沒有人能夠想像出那副光景。
然而，她如此反問：“為何不可？你不也隻是一個十歲孩子嗎？”
她輕笑一聲，“偶爾放鬆一下也不錯嘛。”
聞言，五條悟抬眸望她，蒼眸之中倒映著少女的笑容，他細細的看了她一會，隨後收回目光，淡淡道：“不是說了嗎，不感興趣。”
然而說著這種話的他，目光卻沒有從孩子們的方向移開。
似乎察覺到什麼的白石澪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到了孩子手中拿著的糖果。
“那是什麼？”神子問。
聽見問話的她怔了怔，隨後感到有些詫異。
“是糖果，你沒有吃過？”
“糖果......”五條悟細細的咀嚼著這個詞彙，目光依舊沒有離開它們。
白石澪低頭看著他那異常專注的模樣，片刻，她歪頭問道：“要不你問問他們能否給你一顆？”
然而這次五條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站在原地沉默良久，白石澪難得看見他猶豫的一麵。
她沒有追問下去，而是耐心的等待他的回答。
“......我去過。”五條悟的聲線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他們離開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但白石澪卻理解了他的意思。
五條悟是自出生起便打破了咒術界平衡的強大存在，更是數百年一見的無下限術師，對五條家來說，他是即將引領家族走向禦三家頂端位置的下任家主。
同時亦是他們遙不可及的神明。
從小起，這些孩子便一直被灌輸五條悟的強大與偉大，是分家的他們無法企及的存在。
他們敬重他，同時亦畏懼著他，不敢接近神子分毫。
五條悟麵色淡然，眸中沒有泛起任何波瀾，是往日的寥冷與深邃。
其實那次也隻是個意外，當時在附近經過的他看見有個皮球滾到自己腳邊，便無所謂的撿起了它，正打算還給他們的時候，卻發現，隨著自己的腳步接近，那些孩子漸漸站不穩腳，最後更是承受不住的對他行了個大禮，然後連滾帶爬的狼狽逃離，連皮球也顧不上了。
自此以後，五條悟也儘量不出現在分家孩子的視線範圍內，除非是如此刻般的偶爾經過。
白石澪低頭注視著六眼神子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從那常年圍繞的冰冷氣息中，察覺出一絲名為委屈的情緒。
意識到這一點，她忍不住笑了一聲。
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沒有理會五條悟略帶疑惑的視線，她蹲了下來，與神子雙目平視。
在細細看了他的蒼眸好一會後，少女如此輕聲道：“我替你去要些糖。”
“吃完後告訴我感想，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