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烈之後(二十)(1 / 2)

皇帝顫顫巍巍地吃了些東西,對伸到嘴邊的湯匙搖腦袋,虛弱地說:“不用了,拿下去吧。”

陳妃立馬驚慌地跪下,匍匐在地,聲音微顫:“請陛下恕罪。”

朕不想吃了你告罪做什麼。皇帝渾濁的雙眼看著整個人像是趴在地上的女人,她寬大的袖擺上都濺上了綠色的碎渣和油膩的湯水,一瞬間覺得很沒意思,無力地說道:“起來吧。朕看著心煩,退下去。”

陳妃如釋重負,扶著宮女的手起身,恭敬地正要退下去,皇帝又說:“宣太子進來。”

陳妃右手一個哆嗦,忙點頭稱喏。

兩人離得不遠,皇帝清楚地看見陳妃在自己說話時身子的顫抖,覺得很是煩悶。若不是她在宮中的資曆最老,又沒有子嗣、家族不顯,用她最為放心穩妥,他又何必找這麼個在自己跟前礙眼。

“兒臣見過父皇,父皇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父皇。”太子起身拿過太監的手帕,動作輕柔地為皇帝擦手。

皇帝任由太子服侍自己,威嚴地問道:“朝上可有什麼要緊事?”國不可一日無君,他身子自己清楚,上朝已是力不從心,隻能讓太子負責監國。而太子每日也必須向他彙報朝中的大小事。

太子轉身浣手,用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回道:“回父皇,近日朝中並無大事發生。今日早朝有官員上奏,這春闈即將開始,朝中得提前準備,這地方上的監考員需要慎之又慎,以防發生前朝科舉舞弊的狀況。”

皇帝眯著眼聽著,他現在精力愈加不好,身子就像藥渣一樣了無生氣,就是聽太子彙報這些事就昏昏欲睡,“春闈這件事太子你看著辦吧,與朝中大臣好好商量,就不必再來問朕了。”

“兒臣遵旨。”

太子又接著向皇帝稟報朝中事,大事皇帝讓他與閣老一起商議,一些瑣碎小事皇帝便讓他一人做主便是。

大大小小的事處理完,老皇帝的臉上顯出疲態,太子小心地為他蓋好被子。

皇帝半眯著眼,拉著太子整理的手,皇帝病的這幾日老態儘顯,抓人的手也羸弱得很。他說:“你的三弟,老三近日可好?”

太子被皇帝虛虛地拉著,手未動一毫,說:“三弟這段時日聽說都在為父皇祈福。三弟因為不能到父皇身前儘孝,一直在府中為父皇抄心經以求父皇龍體康健。”

皇帝放下手,說:“不能儘孝也不能全怪他,朕的那些兒子閨女都未召進宮來。”

“是。兒臣能在父皇跟前兒伺候是兒臣的福分。”

皇帝欣慰地點頭,說:“你與他們不同,你是當今太子,責任重大。朕的身子不行了,早晚這個位置得交給你。”

太子立即跪下,誠惶誠恐道:“父皇千秋萬代,洪福齊天……”

“夠了夠了,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皇帝說,“太子你仁厚有為,把這個天下交給你,朕見了先祖們也有臉啦。”

太子說:“兒臣謝父皇厚愛。”

“隻是朕還有一心事未了。”

太子一怔,問:“兒臣鬥膽問父皇是為何事?”

“你的三弟被朕圈禁府內。他到底是你的弟弟,待朕走後,你便大赦天下,將老三放出來吧。”見太子沉默地跪在那,皇帝又道:“朕知道你介懷老北亭侯一案,但也不是沒有確鑿的證據指認他的死就是老三乾的吧。老三是個有才的,為君者,恩威並施,才能讓朝中人忠心於你。”

那些證據長了眼的都知道老北亭侯的死,三皇子難逃乾係,太子甚至懷疑當年母後的死三皇子也插了一手。老皇帝始終不願正視,每每都要為老三開脫,這說謊說得多了,自己也就深信不疑了。

心中雖然不屑,太子也不可能在這時表現出來,仍然恭敬地回道:“兒臣明白。”

老皇帝滿意了,“好,朕沒看錯你。”

太子剛要跪安,外殿就傳來混亂的人群的尖叫聲。

“外麵發生什麼事了?”常年身處高位的皇帝對這些格外敏感,同時心中的那個答案呼之欲出,不安感迅速擴散開來。

老皇帝臉色浮起點點病態的潮紅,太子小心地扶著他,大聲吼道:“還不快宣太醫。”

殿中服侍的太監還沒到殿門前,殿門就被大力地推開,一個侍衛慌忙闖進來,“陛下,太子殿下,三皇子他……他造反啦!兵馬現在已經到了玄成門了。”

“孽障!”心中的預感成真,老皇帝一口血堵在口腔,整個人像隻泥鰍在床上挺擺。

“父皇!快,快宣太醫!”

殿中又是一趟兵荒馬亂。

一個老太醫被太監拉進殿中,太子說:“請劉太醫儘力診治,孤還要去剿滅亂黨,父皇就拜托你了。”

太醫擦擦臉上的虛汗,回:“微臣自當竭儘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