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今兒心思不寧的, 看你這字寫的, 我都看出不好了。”瑤華拿起平安案上的字, 皺起秀眉瞧了瞧, “小心老師打你手心。”
“娘。”平安放下筆, 他現在已經九歲，臉上的嬰兒肥已經褪去，男子的棱角已經初現。
“怎麼了？”平安長大了也知事了, 已經很少帶撒嬌綿軟聲調喚她。瑤華覺得稀奇，“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平安搖了搖頭，微微一怔又點頭。
“你這搖頭又點頭的, ”瑤華點了點他的額頭，“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事難倒我們的小童生的呢。”
平安今年九歲，王方獻和雲容都提議讓他去試一試。平安有爵位在身, 富貴都浮於表麵，他要自己立得住方能守得住尊貴榮華。
平安果然是後來能做大反派的, 以九歲之齡得了個案首。王方獻怕平安步他的後塵, 壓著他不讓他去考秀才，但這九歲的童生已經是難得。瑤華喜不自勝，每每都要拿這件事來說, 每次都能把平安鬨得個大紅臉。
“娘，”平安無奈地看了瑤華一眼, 心裡堵著的鬱悶倒是散了一些。
瑤華笑著摸了摸平安的頭，“那平安煩心的事能與娘親說說嗎？”
平安抬頭看了她一眼，隻覺得母親這四年來歲月好似忽略了她。不僅沒有殘留痕跡, 氣色卻是越來越好。
不得不說，那隻老狐狸把娘親護的很好。
可是……平安手握拳，過了今日，他娘的日子恐怕沒有那麼好過了。
平安想起昨夜老師特意把他留下來所說的話——
“明日早朝，宗室會上奏請求皇上選秀。到時，一直在觀望的臣子必定會群起諫之，敵多我寡。就是我也說不準能否扭轉局麵。”
“甚至，若是真到了那時，我也會請求皇帝廣納後宮。給姚妃娘娘爭一個賢惠淑德的名聲。”
“平安，若是皇上真的添人了。你一定要勸著姚妃娘娘，切勿與陛下爭氣。其結果必定是得不償失，讓仇者痛快。”
“當務之急是姚妃娘娘要儘快懷上龍嗣。”
懷上龍嗣。
平安輕輕地閉上眼，又緩緩睜開，“娘。”
瑤華疑惑地看著他。
“娘，你給我生個弟弟吧。”平安說。
生個兒子對娘親的地位更好，但是以平安之見，隻要儘早生下個孩子便好。皇上膝下並無一兒半女，就是母親生了個女兒，對皇帝來說也是意外之喜。
瑤華有些驚訝。
這孩子就算在她麵前裹著幾層溫良的皮，瑤華也看得出來這張皮底下敏感而霸道的真像。自她進宮已經兩年，這宮中閒言閒語不少，也沒見他提一句孩子。今兒怎麼轉了性子？
瑤華問：“怎麼現在說起這個來了？這麼突然。”
“並不突然，”平安直視瑤華，“娘親已經入宮兩年，是該要個孩子了。”
見瑤華眼中隻有遲疑，並無解脫與喜悅。平安隻覺得自己像是泡在溫泉裡，心底一片柔軟。
他頓了頓，“娘親為何遲遲不孕，平安也猜到了幾分。”
見瑤華瞪大了眼睛，平安笑著說：“平安已經長大，再也不是那個不懂事的平安了。娘親是有平安一子，對娘，對……對陛下都不公。”
瑤華能一直不生孩子不僅有雲容對子嗣的不看重，還有平安心思細膩敏感的緣故。她為了不讓這孩子黑化，竭儘所能地讓平安得到安全感，讓他相信自己是被愛著的。
就連孩子，也要先讓他自己調理好心態。可終於到了這時候，瑤華反而疑惑了，“你是不是在外麵聽說了什麼？”
平安搖頭，說：“是平安想要個弟……”看著瑤華了然的眼神，平安突然說不上話來了。
“還不說是嗎？”瑤華揚眉，恨恨地捏著平安已經沒有肉的小臉，“真是人小鬼大，說吧，你是從哪聽來的。竟也學著彆人求著娘親生子了？”
平安臉都被瑤華給捏變形了，支支吾吾地說：“娘，娘……娘親不是……都猜著了嗎。”
瑤華放下手，睨了一眼，“娘親教你的可都忘了？”
“君子不聽閒言，”平安斂容道：“平安都記得。”
“那你為何要學著旁人讓娘親儘快生子？”
平安眉毛緊蹙，糾結了半響，才說：“生個男孩能護住娘親的地位。娘親生為妃嬪，常年無子，恐遭人口舌。”
“那你呢，”瑤華說：“你是真心想要娘親給你生個弟弟麼？”
平安猛地抬頭看了瑤華一眼，又迅速低下，過了半響才緩緩搖頭。
瑤華微微一怔。
“平安不想要弟弟，”平安抬起頭看著瑤華的眼睛，“平安想要個妹妹。”
“可弟弟對母親好。”
瑤華噗嗤一笑，她已經很久未見平安這副純真執拗的模樣，她失笑地捂著額發，“你這孩子，怎麼到你嘴裡。怎麼成了你說生什麼我就能生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