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氣太濃太重，壓根看不清。
半夜三更，跑到自己房間裡就是為了來個鬼壓床？喬樂不明白，但大受震撼，詭域的原生NPC都這麼努力了，他還有什麼資格不努力？
他想七想八時，突然感覺胸口被人壓住。
重力分布不均勻，應該是手掌，五根指頭陷入胸前的軟肉中，惡魔低頭，鼻尖蹭著少年的鼻尖，聲音很輕，卻足夠喬樂聽到。
“我的…東西……”
“為什麼……在你這……”
“好奇怪。”
“要不要……拿回來……”
惡魔似乎陷入苦惱，聲音斷斷續續，壓在他胸膛前的手指，微微卷曲，鋒利的指甲劃破衣服，陷入皮膚。
表皮劃破，幾滴猩紅的血順著皮膚滑落。
喬樂再也裝不下去，立馬睜開眼，慌張喊道：“等等！冷靜，衝動是魔鬼。”
“？”渾身漆黑的惡魔歪歪頭，他的聲音乾澀，好像很久沒說過話了，“可我本來……就、就是惡魔。”
“惡魔先生您好呀。”喬樂放緩聲音，笑容燦爛，“請問您有什麼東西落在我這兒了？咱們能好好商量，不用打打殺殺。”
惡魔指著喬樂的心臟部位：“我的東西。”
“？？？”喬樂不明所以，順著看了半天，才不確定道：“您說的東西，指的是睡衣嗎？”
“不。”惡魔搖頭。
“那是什麼？”喬樂虛心求教，“您說的東西，指的是什麼？”
“心。”
“？？？”
“我的心臟。”惡魔俯身，頭擱在少年柔軟的胸膛中，一雙銀色的、冰寒般的雙眸，穿過層層黑霧，與少年對視。
他一字一句的重複：“這是我的心臟。”
對視的一刹那，喬樂的頭仿佛被人拿東西重重的敲打過，巨大的暈眩感襲來，心臟以人類不可能擁有的速度，飛快跳動。
魂力的數值，在上萬與億萬中胡亂改變。
係統的聲音化作無意義的電流聲。
他穿過時間，穿過空間，在那雙銀色雙眸的注視下，記起另一雙格外相似的眼眸，銀色的、含著炙熱的情感，單純到近乎殘酷的雙眼。
突然湧現出來的感情，擠滿喬樂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我……”他張開嘴，卻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惡魔的鋒利的指甲已經陷入心臟上麵皮膚，隻需要用力，便能劃破這個脆弱的皮囊，找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可惡魔卻遲遲沒有動作。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討厭。
很討厭這個血腥味。
惡魔銀白色的睫毛輕顫，幾乎和白皙的皮膚融為一體，身邊的黑霧徒然散去，月光下的惡魔清晰可見。
他有著銀白色的長發、銀白色的眉毛、銀白色的睫毛…銀白色的眼眸，穿著白色的長袍，整個人如同冰雪製成，旖旎而美麗。
喬樂愣愣的看著他，連呼吸都忘了，直到胸膛因為缺氧而痛苦，他才猛地大口喘氣，手指不自覺地摸到惡魔的臉頰。
溫熱的皮膚觸感傳來，不知為何？他突然就鬆了一口氣。
“你叫什麼名字？”
惡魔歪歪頭，臉靠著少年的手，輕輕地蹭了蹭：“撒旦。”
喬樂大拇指摩挲著他的臉：“城堡的主人？”
“嗯。”
“為什麼？說我的心臟是你的？”喬樂的聲音很輕，好像害怕再大一點，就會把身上銀白色的惡魔嚇跑。
惡魔低下頭。
胸口的血跡尚未愈合，血珠染紅白色的睡衣。惡魔看了一眼少年，猛地伸手，一把掀開睡衣，伸出舌頭，舔上傷口。
從喬樂的角度，能看到他卷翹的白色睫毛，和紅色的舌尖，對比之下，格外明顯。
他不自覺的紅了臉。
“你彆舔。”
惡魔的舌尖抵在軟肉上，雙眸從下方看了一眼，繼續舔著傷口，直到五個血窟窿徹底愈合，他才心滿意足的伸直腰：“好了。”
明明是個成熟的大人，還是城堡的主人，最重要的NPC撒旦。
可此時此刻，他看著自己時，喬樂卻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一隻討好主人的大狗勾。遲疑片刻，他試探性的誇讚道：“你做的很棒。”
惡魔沒什麼表情，周身卻彌漫著快樂的氣息。
喬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很想親親他，摸摸他的頭，甚至還想找出一本童話書，哄惡魔睡覺。
莫名其妙湧出來的感情。
但……並不討厭。
反而是一直空蕩蕩的胸膛，被擠滿了他說不上來的東西，就像是生命中缺失的一塊，沒找到的時候，不以為意。
可遇到以後，才恍然大悟。
啊！原來我並不圓滿。
少年動了動腿，下半身被坐著，無法動彈，上半身往旁邊靠了一下，他拍了拍身邊的窗戶，問：“要一起睡覺嗎？”
雖然是問句，可他卻自信自己不會被拒絕。
隻要是自己的話，眼前的人都不會拒絕。
惡魔歪歪頭，他似乎在語言和方麵有點小問題，像是接觸不良的收音機，要一定的時間去消化彆人的話。
大概過了幾十秒，惡魔伸手，掀開被子，整個人窩到喬樂身邊。
銀發惡魔身高超過兩米，可他卻像是小孩子一樣，頭靠在少年的肩膀，身體蜷縮起來，緊緊挨著他。
喬樂下意識伸手，安撫似的摸了摸他的頭。
宛如做過千萬次。
惡魔的體溫很高，靠在一起其實有點熱，但少年卻始終沒推開他，喬樂心裡還記著惡魔之前說過的話。
他伸手，握住惡魔的手，將其按壓在胸口的位置。
“這個心臟，是你的？”
惡魔感受片刻，肯定地點頭：“我的。”過了一會兒，他趁著夜色，看一眼少年，又慢吞吞道：“我們的。”
喬樂本來在思考問題，被他這麼一打斷，忍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
“一個心臟，怎麼可能是兩個人的。”他側過身，和惡魔麵對麵躺在床上，伸出手，朝惡魔的心臟部位摸過去，“如果你的心臟在我這兒？那你胸膛裡裝的是——”什麼？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沒有。
惡魔的胸膛中安安靜靜，空無一物，感覺不到心跳聲。喬樂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樣，半響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你的心臟會在我的身體裡？”過了好一會兒，少年嗓音嘶啞地問道。
“不知道。”惡魔搖頭，“記不起來。”
“……”
“…………”
誰也沒說話，空氣陷入死寂。喬樂的腦海中一片空白，關於自己的過去，隻有模糊的幾個畫麵。
他對惡魔道：“我也記不起來了。”
“……”
“明明我們在不同的世界……”喬樂本來隻對自己有很多疑問，可現在……他對詭域也有很多、很多疑問。
全球幾千萬的玩家，為什麼自己能成為NPC？
除了運氣好以外……沒有彆的原因嗎？
喬樂抱著惡魔的頭，手順著惡魔之角，沿著發絲，一直摸到他的背部，宛如給小貓順毛。
惡魔發出舒服的呻/吟，懶洋洋的蹭著他的肩膀。
“你要取出心臟嗎？”喬樂問。
“本來要取出來。”惡魔直言不諱，鼻尖湊到喬樂的胸口，輕輕地嗅了兩下，眼神明亮，“可你的話，沒關係。”
他表達出自己的信任，交出自己的心臟，將一切都奉獻在少年麵前。
喬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也無法拒絕。
惡魔沒有心臟，還能活下去；人類沒有心臟，可就死了。現在回想起住院時，醫生說的話。
——失血過多，心臟停止跳動，沒有呼吸，以為人已經死了。
說不定……當時真的死了呢。
隻不過是依靠著特殊的心臟，活下來罷了。
喬樂將惡魔哄得睡著了，自己打開異能麵板，在剛剛的情緒波動中，魂力值突然增長了好幾千。
如今已經飆升到一萬六千八。
第一個副本中，係統對自己說的話，喬樂還記得，他問：【你當初說我的靈魂和身體不匹配是怎麼回事？】
係統有點慫：【就……就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係統：【……】
【我來替你回答，心臟不一樣，對不對？】喬樂揉了揉太陽穴，另一隻手還擱在惡魔的發旋上，【所以我到是什麼情況？】
【……】
【難道……】喬樂腦洞大開，遲疑道：【我本來就是詭域的NPC，因為發生矛盾出逃到地球又被抓了回來？？】
霸總逃跑的小嬌妻get。
【……】係統梗了一下，【倒也不必如此。】
喬樂納悶：【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就目前來看，我和詭域的交情……姑且算交情很深，大家也算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告訴我真實情況，我才能更好地配合，不是嗎？】
【宿主。】
係統的聲音小了八個度，明明在腦海中，它卻像是怕被人偷聽到一樣，小聲說：【上麵不是一個主人……啊，也不能這樣說，反正有分歧。】
喬樂不動聲色的打聽：【說來我聽聽？】
【祂，既憐愛你又想殺了你，既想你陪祂又想你自由，你即是危險又是拯救。】
喬樂聽不懂，但他大為震撼：【你們擱這兒玩分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