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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長發戰損美人

莫導看著技驚四座的簡淮寧,笑得簡直是春風滿麵,春暖花開,春到恨不得把這滿山的冬雪都給暖化了。

他對簡淮寧的稱呼進一步升級,好像是在喊他的心頭肉小孫女,又或者是他心愛的貓貓一般,輕柔地呼喚道:“寧寧啊~寧寧~來~過來~我們商量商量~”

聞言,簡淮寧還沒怎麼呢……畢竟以前父兄在時,也喜歡喊她寧寧。

還有早逝的長姐和母親,在她童年的記憶裡,也總是這麼溫溫柔柔地喊她“寧寧”,抬手招呼她過去嘗好吃的糕點。

倒是田昊磊,聽到已然年過六旬的莫導,把對簡淮寧的稱呼,從“淮寧”升級到了“寧寧”,愣是抖落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用一言難儘的表情看著這位前半個月幾乎在時時咆哮的“片場暴君”……

嘿!你的爆脾氣呢!你的大嗓門呢!你衝著我和紀珊珊,甩的那些臭臉色呢!

都哪兒去了!

怎麼看在錢的份上,都還公事公辦冷言冷語地喊紀珊珊全名呢?

這會兒倒笑得跟個慈祥和藹的親切老爺爺似的!

簡淮寧還劍入鞘,往莫導站著的位置走去。

身為導演,他站在攝像機監視器背後,身邊圍著的,幾乎就是電影劇組的整個主創團隊了。

武術指導簡淮寧倒是能認出來,剛剛才交過手嘛。

隻不過編劇、製片人、其他部門負責人之類的,簡淮寧就一個也不認識了。

至於兩位主演,女主演紀珊珊不在片場,由經紀人代為發言,男主演時澈,就是之前從山巔一躍而下的清冷戰損美人。

簡淮寧的視線在這一堆現代人裡掃過,最後選擇把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這唯一的古裝長發劍客的臉上。

唔,不管怎麼說,她畢竟還是在古代長大的,從小受的教育,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除了侮辱性的刑罰,又或者頭部受傷方便治療之外,大啟朝幾乎是不會有人剃短發的。

如今她看著現代人的裝束,要是光頭還好點,她就當是看和尚了,但是麵對毛刺短寸時,這感覺怎麼說呢?

就像是……就像是一個好好在現代生活了二十年的女孩,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你,對不起,靈魂搞錯了,你其實是禿頭國的公民,於是把你扔去了禿頭國。

禿頭國這裡以禿為美,地中海越大越圓越寸草不生,就越好看!

這讓人怎麼好一時半會就接受呢?是吧!

哪怕五官長得再好看,那也並不想把自己的視線留在他們身上啊……

不適應,真的是非常的不適應。

如果有的選,簡淮寧還是偏愛長發的世界,更願意用古裝美人洗洗眼睛的,審美這件事,長大之後著實是不好扭轉的。

現場所有的人,都被簡淮寧的雪山飛劍給驚豔到了,視線此刻都落在場中焦點的簡淮寧身上,時澈也不例外。

但簡淮寧走近主創團隊後,目光選擇落在了他的臉上,甚至還揚起唇角,似乎沒有忍住,衝他微笑了一下,時澈也……有點詫異。

他在空中吹著冷風吊了大半夜的威亞,才好不容易完成的電影鏡頭,似乎並不值得她的留意,又或者讚賞吧?

時澈哪裡能知道,人家讚賞的是長發呢。

而目睹了這一切的田昊磊,心中怒吼咆哮: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靠!簡淮寧真是個碰瓷的高手!這是碰瓷彆人CP還不夠,打算來搶紀珊珊的對手戲演員來炒CP了是吧!

她還專門衝著時澈笑!

簡淮寧本來隻是讚賞長發的,但她走近時澈後,沒忍住又微笑了下,是因為……她聞到了一股酸酸甜甜的……番茄味道?

感情這長發劍客身上的血痕,臉上的傷口,全都是番茄醬調製的嗎?

上輩子,簡淮寧遇過風塵仆仆滿麵風霜的忠義遊俠,也見過與馬同吃同住渾身馬騷味餐風露宿的大漠刀客。

總之,在不能隨時洗澡的古代,想起這些俠客形象,簡淮寧是不會有什麼愉悅的氣味記憶的。

至於濃重的血腥味,更不會好聞。

所以簡淮寧真是萬萬沒想到,這位渾身浴血的長發劍客,他居然不是馬騷味的,不是汗臭味的,不是風沙味的,更不是血腥味的,而是番茄酸甜味的……

嗅覺印象和視覺印象,差距真有點大。

現代電影的化妝技術,還挺有意思的。

田昊磊對於簡淮寧的這一笑,或許很不高興,想法很多。

但是莫導還挺高興的。

他才不管簡淮寧是不是想湊過來和男主演炒CP呢,甚至,要是簡淮寧對時澈印象好,那是好事啊!

這樣寧寧當起女主替身來,或許會高興一點呢?

莫導很是心虛地預備了許多好處,未來的許諾,想要說服簡淮寧。

他弱弱地商量道:“寧寧啊~你看~這部電影呢,你先當一次紀珊珊的武替,怎麼樣……”

莫導的話還沒說完,給簡淮寧未來畫下的武俠片大餅還沒出爐,簡淮寧就也很意外地回答道:“我來麵試的不就是紀珊珊的武替嗎?”

她有些奇怪地看著莫導仿佛欲言又止的臉色,問道:“通過了?”

聞言,莫導大喜過望,這是她同意咯?

莫導滿意地連連點頭道:“通過了通過了,我還想問問你之後的檔期……”

田昊磊憋不住了,他側身擋了一下莫導火熱的目光,背對著簡淮寧,衝著主創團隊幾位意見比較重要的人抬手比劃道:“諸位,諸位,麻煩先上我們珊珊的房車,我們先商量一下,好吧?”

導演不想給田昊磊這個麵子,武術指導明顯也對簡淮寧十分滿意,認為後麵的替身都不用麵試了。

但一直跟現場的製片人站了出來,努力調和道:“來來來,咱們先商量商量,也不能搞一言堂,先上車,大家交換一下意見,少數服從多數,好吧?”

導演畢竟是藝術人,希望鏡頭越完美越好,而資方是生意人,著重看回報率,兩者之間有矛盾是常事,製片常常得居中調和,心累得不行。

主創團隊裡跟著製片人上了房車、有發言權的人,都心知肚明紀珊珊的經紀人為何如此抵製這位“完美武替”。

所以大家的立場,主要看自己的屁股坐在哪兒,吃哪家的飯。

編劇率先舉手,投了簡淮寧的堅決反對票——《昆侖劍》版權在小鄭總手裡,編劇也是小鄭總那邊推出來的打工人。

可惜,武俠片主要看打戲,文戲又有原著打底,編劇的地位,著實沒有其他片子裡那麼重要。

田昊磊加了把火,他把自己之前提前緩存好的視頻點了出來,把手機放在房車正中央小茶幾上麵,打到最大音量,大聲公放。

裡麵播的,就是簡淮寧紅毯碰瓷的實況。

兩位電視劇流量主演,CP炒得正火著呢,也隻能伸手去扶她。

畢竟要是任由她摔,自己冷眼旁觀,落井下石,那在大眾眼裡,這藝人形象也討不了好。

近景推特寫,兩位當紅小生當紅小花的臉上,明顯能看出被搶了風頭的鬱悶,被碰瓷的無奈,和被逼禮貌、被迫安慰的勉強。

還有簡淮寧潸然淚下的道歉,虛弱地小聲說,自己頭暈目眩,低血糖雲雲。

田昊磊氣得不行,反正現在是在紀珊珊的房車裡,都是圈內有頭有臉的人,不像剛才在外頭,他害怕群演聽了出去爆料。

他大聲嚷嚷道:“你們瞅瞅!瞅瞅!啊!這不是故意碰瓷是什麼?”

“我就問問你們,她剛才在外頭活蹦亂跳那樣兒,看得出來低血糖嗎!”

“她還一口答應願意當武替!你們就看看,她這種心機X,碰瓷X,能是甘心當替身的人?”

“大家也彆覺得,反正她到時候碰的是珊珊的瓷,和你們沒關係。”

“小鄭總不高興了,咱這電影好不了!”

聽他這麼說,其他部門的負責人,也三三兩兩地發言,各有站隊,偏資方的人還多出一個。

莫導有些惱火,他瞅著製片人那意思,他也比較偏向資方。

製片人攬著莫導的背,努力拍著,給他順順氣,勸道:“老莫,老莫,你聽我說。你要是喜歡簡淮寧,下部片子你找她拍,我保證一句話不說,反正你到時候不找小鄭總投資就是了。”

“但是田昊磊說的有道理,你看簡淮寧是個省油的燈嗎?”

“再說了,你現在這拍片進度已經落後了,雪山這麼大排場,預算已經超支了,我也難做呀!”

該發言的人也差不多發完了,隻剩下男主演時澈還沒表態。

見狀,田昊磊把自己的手機屏幕,特意對著時澈那邊轉過去。

手機屏幕上正播放著,簡淮寧上部電視劇男主演被她碰瓷後,那尷尬的大頭特寫。

田昊磊不信時澈不怕這個,年輕男星,有名氣有流量的,都得怕這個!

這電影才拍了半個月,外頭就傳出時澈和紀珊珊交惡,片場不和的新聞,田昊磊不信這裡頭沒有時澈經紀人的推波助瀾。

這和紀珊珊敬不敬業壓根沒關係。

當時才進組第一天,什麼打戲都還沒來得及拍呢!

他找製片寒暄去了,紀珊珊的助理買咖啡去了,紀珊珊就想使喚一下時澈團隊裡那個阿姨。

紀珊珊後來和他解釋,說她當時就是東西丟在酒店了,同性進她房間比較方便,又看時澈的這跛腿司機閒著沒事在打毛衣,才喊對方跑個腿的。

沒想到那阿姨,甩臉子理都不理紀珊珊不說,時澈還為那阿姨出頭,兩人因此交惡。

據說是因為紀珊珊態度不客氣,私下喊對方跛子老阿姨,被人聽到了。

但田昊磊打聽了,那阿姨並不是時澈的親戚長輩,就覺得這不可能是真正的原因。

能讓時澈冒著得罪小鄭總的風險,和紀珊珊交惡,不可能就為了個普通工作人員。

所以肯定是他經紀人交待的,讓時澈提前做好切割,怕女方炒CP吸流量唄。

因為這武俠片的主線其實是個大男主複仇記,大頭打戲都在時澈身上,紀珊珊演的小師妹女主,是少年心頭的白月光。

戲份不多,但隻要出現,全都是高光。

不是戀愛腦,不是愛闖禍的小師妹,是個不拖後腿,經典美強慘的小師妹。

真的是又美又強又慘。

分明是年紀最小、合該被大家寵著的小師妹,卻以劍為屏,以身為擋,為師門犧牲,護他人逃生,死得那叫一個淒美悲壯虐心。

就是因為人設好,小鄭總才給紀珊珊留著的。

等電影上映了,票房莫導時澈抗,辛苦打戲替身來,隻要絕美高光大頭正臉是紀珊珊自己拍的,再用水軍營銷一鋪開,保證能吸走最大的流量。

這種片子裡BE的CP,最為意難平,更彆提小師妹還是為了男主死的。

到時候現實CP一炒起來,片子裡代入到片子外,保證CP粉各個都是偏心小師妹的扮演者,時澈反倒成了血包。

時澈的經紀人也是圈中老人了,估計就是早早下手做切割,預鋪好男女主演不和的新聞,擔心這一幕發生唄。

所以田昊磊十分篤定,時澈也是絕不想被碰瓷達人貼上的。

他要是連和紀珊珊炒CP都不願意,那名氣不如紀珊珊、現在還黑粉成山的簡淮寧,他更不可能願意了。

田昊磊把紅毯碰瓷視頻專門對著他播,是什麼意思,時澈很清楚。

但令田昊磊意外的是,時澈卻沒有立刻表態。

時澈沒說話,他安靜地看了眼茶幾上的手機屏幕,看著虛弱的簡淮寧梨花帶雨,總覺得……很違和。

田昊磊一口咬定簡淮寧是裝的,但……

時澈倚在房車窗邊,將遮光窗簾拉開了一條縫隙,看向冬季後半夜裡沉默巍峨的雪山。

他提前進組特訓劍術三個月,在夜間的雪山崖壁上吊威亞,也已經吊滿了十五天,每天凍到四肢僵硬發麻,才堪堪能拍出一兩個令人滿意的打戲鏡頭,很清楚習武到底有多苦。

所以……簡淮寧剛才看似閒庭信步驚豔眾人的雪山劍舞,得付出多少代價?

一個能吃這種苦的女孩子,他無法相信,她會做出手機屏幕上那樣的事情。

但……

麵對質疑,麵對詢問,剛剛她也隻回答過三次“無可奉告”,什麼合理的解釋也不肯給。

心生疑惑的時澈,對此也做不出有邏輯的猜測,但也不願意接受田昊磊給出的“心機碰瓷”解答。

窗外,因為主創開會,被迫等待的工作人員和群演替身都在紛紛找地方休息了。

隻有一身紅衫的簡淮寧,還身姿筆挺地站在雪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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