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屹安把他扶進浴池裡,沉默地給他擦拭手臂。
荀昭唯想跟他說話,一回頭就看見雪白的翅膀。
那翅膀遮住他的視線,他按按翅膀,讓它展開放鬆。
隨著翅膀也泡進水中,荀昭唯終於看到了蔣屹安。
他好友的心上人和之前一樣,依舊頂著一張死人臉。
荀昭唯真想不通顧詩為什麼會喜歡這種,沉默寡言麵無表情的木頭疙瘩。
兩人對視半晌,蔣屹安率先開口道:“荀少爺,請說。”
荀昭唯是個話很多的人,他從未見過這麼不愛說話的人。
他抖抖翅膀問道:“你會梳理翅膀麼?”
蔣屹安一愣,荀昭唯拉住他的手腕按在翅膀上,“今天飛累了,你先給我按按摩。一會去找胡管家要羽毛護理液,我喜歡用花香的。對了,還要羽毛刷。”
他怕蔣屹安不理解,跟他簡單地說了下.流程,“按摩後,用護理液揉搓。小絨毛不用洗,羽毛交疊的地方容易落灰,要仔細清理。基礎護理結束後,擦乾翅膀把羽毛吹蓬鬆。翅膀太濕的話,我飛不起來。接下來隻剩下梳理羽毛,用刷子輕輕刷就可以。很簡單,一學就會。”
蔣屹安是個糙漢子,他從沒見過這麼精致的男人。
他摩挲著荀昭唯的大翅膀,試探地捏了捏。
荀昭唯舒服地閉上眼睛,“繼續,兩邊都要。”
聽荀昭唯說,他每天都要護理翅膀。家裡仆人手法嫻熟,隻需要一個小時就可以處理好。
天使的翅膀很大,畢竟它們要載人飛行。
蔣屹安很慶幸,幸好他被派來刺殺顧家,而不是臥底荀家。
不然他早晚會被這兩片大翅膀累死。
相比起來,身材嬌小,一隻手就能提溜起來的小少爺,伺候起來真的很輕鬆。
這麼一對比,蔣屹安覺得自己還挺幸運。
…….
顧詩在臥室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大將軍和狀元郎回來。
剛開始他很高興,房間裡沒有人,他可以隨意放肆。
顧詩把繃帶拆開,摘下矽膠假胸,讓胸部肌膚呼吸新鮮空氣。
他等得胸都涼了,浴室那邊也沒動靜。
顧詩重新把裝備穿好,顛顛地跑去浴室。
他悄無聲息地推開門,探頭往裡麵看。
浴室裡水霧繚繞,荀昭唯趴在浴室木床上,地上鋪著乾淨的毛毯。
他一側翅膀耷拉在地上,另一側放在蔣屹安腿上,讓他梳理羽毛。
蔣屹安陰沉著一張臉,拿著巴掌大的小軟刷,一根一根地梳理羽毛。
他已經忙了兩個多小時,人都麻了。
他從未想過侍候天使,會比領兵打仗還要累人。
顧詩跑進來圍觀,他看了一陣,舉手示意他也要來。
荀昭唯昏昏欲睡沒有回答,蔣屹安冷聲道:“不行。”
顧詩伸手要摸翅膀,蔣屹安按住他的手腕,“少爺身份尊貴,這種事情讓我們這些下人來做就好。”
聽了他的話,顧詩震驚地看了他一眼,“你說你是下人?”
蔣屹安揉揉酸痛的手腕,“怎麼了?”
顧詩沉默一瞬,墊著腳伸手摸他額頭,“你是在浴室待久了,中暑了開始說胡話麼?你不是下人,你是本少爺的仆人。你要自信,要高傲。以後出門在外,要自稱本仆人,這樣聽上去有氣勢,記住了麼?”
蔣屹安沒明白兩者區彆在哪,他隻知道少爺說話時趾高氣揚的樣子,看上去很可愛。
顧詩給皇後加油打氣後,趁著他愣神的工夫,一把抱住荀昭唯的翅膀。
那邊翅膀很濕,沾滿了水還沒來得及擦。
係統在顧詩腦海裡提醒,【小祖.宗,你穿的是白襯衫。弄濕了以後,能看到繃帶的輪廓。】
顧詩嘖了一聲,不情不願地走了。
路過蔣屹安身邊的時候,他輕輕踢了他一腳,“一會我也要洗澡。”
蔣屹安垂眸看向他,“少爺需要我服侍你麼?我剛剛學會按摩。”
顧詩十分心動,但他還有馬甲在身。
他不舍地彆開頭,拒絕道:“不用,我的意思是最近秋冬換季,又到了昭唯哥掉毛的時候。你一會叫人把浴室清理乾淨,掉的羽毛不要扔,吹乾以後給我送過來。我準備拿它們裝飾我的新禮服,以後結婚的時候要用。”
顧詩說完,背著手,仰著腦袋走了。
等浴室門再次關上,蔣屹安狠狠地砸了一下牆壁。
聲響把正在小憩的荀昭唯驚醒,他轉頭問道:“怎麼了?是詩詩過來了麼?”
蔣屹安沒吭聲,他額頭上冒著青筋,手上一根一根地刷著羽毛。
荀昭唯揉揉脖子,“我翅膀弄到哪步了?”
“左邊已經進行到梳理羽毛,右邊還在烘乾。”
蔣屹安梳了一陣,忘記自己哪根梳過,哪根沒梳過。
他問道:“荀少爺,您一共有多少根羽毛麼?”
荀昭唯隨口道:“最近換季,不太好判斷。保守估計,大概是五萬多根。”
蔣屹安深深地吸口氣,手一抖,拔掉一根羽毛。
荀昭唯一點感覺都沒有,還在跟他聊天,“你應該知道自己是人族和龍族混血,身負巨龍血脈的人,是天生的戰士。我很好奇你這種人,為什麼要來顧家做仆人?”
他語氣隨意,似乎還沒睡醒,一雙眼睛卻很清明。
蔣屹安的身份他沒摸清,但荀昭唯已經有了基本猜測。
巨龍從不安於平庸,蔣屹安既然是人龍混血,那他注定不會碌碌無為。
既然他不是來殺顧詩的,那一定是準備暗殺顧老爺。
顧老爺的死活和荀昭唯無關,他反而希望能通過蔣屹安,聯係上他背後的勢力。
到時候他協助顧詩控製住顧家,再加上荀家和蔣屹安背後龐大的勢力。三方聯手,定能推翻帝國,建立一個和平安定的國度。
聽了荀昭唯的問話,蔣屹安沉默一陣,聲音平靜道:“我被拍賣了,本來要被送去角鬥場,少爺把我買下來救了我一命,我留在少爺身邊報恩。”
荀昭唯跳過這個話題,“冒險者公會你了解多少。”
“不了解。”
“勇者聯盟呢?”
“不清楚。”
荀昭唯知道了,這個巨龍男仆,是起義軍的人。
……..
顧詩雕了四個小時的玫瑰花,一直雕到後半夜,那兩人才從浴室傳來。
荀昭唯穿著睡袍神清氣爽,翅膀油光水滑,白得發光。
頭頂的光環格外明亮,像是超大瓦數燈泡,將整個房間都照亮了。
蔣屹安跟在他身後,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此時寫滿了疲憊和麻木。
顧詩看得心疼,示意蔣屹安坐下喝茶吃點心。
他想著皇後既然這麼累了,今晚就不勞煩皇後侍候他更衣了。
顧詩轉過頭,對一旁抖翅膀玩的荀昭唯道:“昭唯哥,幫我換衣服?”
蔣屹安一聽就知道沒戲,天使是個高傲地種族,他們不會服侍其他種族。
他正要起身過去給顧詩更衣,卻聽到荀昭唯無奈地歎息一聲,柔聲道:“這麼大了,還是喜歡胡鬨。”
蔣屹安站在原地,看著天使解開少爺身上的扣子,脫下他華麗精致的貴族禮服。
解開他暗紅色的小皮帶,褪下他修身的小短褲。
蔣屹安感覺很奇怪,心中說不上來的難受。
他之所以這麼生氣,一定是因為荀少爺搶了他的工作。
不對,蔣屹安握緊拳頭。指甲刺進肉裡,瞬間清醒過來。
他是起義軍將領,不是少爺的男仆。
蔣屹安告訴自己,不要入戲太深。
荀昭唯脫下顧詩的上衣外褲,自覺完成任務,重新回到床上看書。
顧詩不是真的貴族少爺,他隻是鬨一鬨,其實沒有那麼多講究。
他站在原地,彎下腰,準備自己脫小皮靴和高筒襪。
就在這時,他身子一輕。安靜到仿佛不存在的蔣屹安,不知道何時來到他身邊。
他把顧詩抱到床上,像往常一樣,單膝跪在他麵前,為他褪去小皮靴。
顧詩歪著腦袋,他問係統,‘大將軍今天怎麼了?’
【他現在是臥底,為了不讓你懷疑,他肯定要偽裝得像個專業的仆人。過去不都這樣麼,今天哪裡不對?】
‘你不懂,他之前沒這麼主動。’
【???哪主動,我沒看出來?】
顧詩踢了踢他的膝蓋,“浴室收拾乾淨了麼?”
蔣屹安嗯了一聲,顧詩忽然俯身,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想不想服侍我洗澡?”
兩人離得很近,蔣屹安的身子下意識往後仰,避開和顧詩的親密接觸。
顧詩又問他,“你的小單間窗戶沒了,你今晚住哪?”
蔣屹安想了想,“管家說會給我安排新房間。”
顧詩輕笑一聲,“不如你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睡?”
蔣屹安眉頭微皺,他說不出來此時的心情。
他知道顧少爺是被顧老爺養歪了,需要有人來糾正他的思想。
這種邀請說給他聽還好,要是被心思不正的人聽到傳出去,少爺名聲就臭了。
到時候少爺在哪都得不到尊重,聽到的全是汙言穢語,和讓人惡心的玩笑。
他這個做仆人的不好多嘴,蔣屹安想讓少爺的竹馬兼未婚夫,出麵說說話,把小玫瑰掰直。
蔣屹安四處看看,隻看見荀昭唯坐在不遠處,豎著耳朵偷聽這邊的動靜。
他翅膀微微顫動,光環也閃著光。
蔣屹安一時語塞,他很想按住天使,給他兩拳讓他清醒一點。
現在是看熱鬨的時候?
看了看一臉八卦的荀昭唯,又看看笑容單純乾淨的顧詩。
蔣屹安感覺很累,他不忍心殺死顧詩,也不想看他因為無知而墮入泥潭。
首領說得對,他心慈手軟,注定無法獨立完成刺殺任務。
等輪休的時候,他回去請個幫手。
他要狠下心,他要利用顧詩殺了顧老爺。然後把顧詩扔到一邊,讓他自生自滅。
不行,太殘忍了。
蔣屹安思索半晌,趁著顧詩和荀昭唯說話的空當,把高筒襪往地上一扔。
發泄過情緒後,他感覺好多了。
蔣屹安決定繼續原計劃,不過利用完顧詩後,他要把顧詩護送到荀家。
小少爺隻是笨,他罪不至死。
不行,荀少爺太弱,保護不了帝國玫瑰。
蔣屹安越想越煩躁,他跟顧詩請假,回了管家新安排的房間。
他從自己的小箱子裡找出兩個鐵球,捏著鐵球發泄壓力。
蔣屹安看起來沉穩,性子其實很急躁。畢竟他父親是火龍,他也遺傳了父親的暴脾氣。
過去他一直不喜歡磨磨唧唧,做事猶豫不決的男人。
現在好了,他終究,還是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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