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028(1 / 2)

節目內。

薑斐然帶來的燒烤醬料讓所有人都嘗了一餐風味獨特的烤肉, 趙菁和徐冬苒的廚藝本就不錯,加上烤肉程序並不算複雜, 薑玥和陸寒芝的領悟能力也快,最後這集體野炊倒也辦的有模有樣。

因為上午的活動讓大家忙得夠嗆,主持人破天荒地大方宣布:

“下午村子附近有個寬闊的草場, 大家一起去放風箏吧!”

相比幫鄰居做農活,哪怕這放風箏可能也要比個一二三,但眾人聽了, 也生出點似春遊般的愜意來, 甚至還聽見jiy認真發問的聲音:

“媽媽,我可以要個小恐龍風箏嗎?”

甜甜聽了這問題,盯著盤子裡的烤五花肉, 也開始為難自己的親媽:“媽媽,那我要長得像五花肉一樣的風箏。”

趙菁:“……”

眾人跟著哄笑了起來, 小花在旁邊看了看周若昀的臉色,有心等她也來問問自己要什麼花樣的, 她若是開口回答一句“媽媽給的我都喜歡”,這樣就能顯得她比彆的小朋友都乖巧, 然而她等啊等,卻始終沒得到周若昀的一個注視。

……

懷揣著對下午放風箏活動的期待,嘉賓們齊心協力地把午炊的狼藉收拾了, 就各自領了娃回屋午睡。

走之前, 陸寒芝特意看了一眼薑玥, 看她摸著自己的新發型笑的格外燦爛, 那是兩道從鬢側往後編的小花辮,還綴了路邊漂亮的小花像是花帶那般絢爛地盤桓到腦後,乍一看把薑玥認作是十七八的少女也是自然的。

不知怎麼,那造型讓陸寒芝陡然想起自己高中與她當同學的時候來了。

那會兒的薑玥確實是這樣陽光又活潑的,雖說模樣繃得正經,但是在玩的好的朋友麵前,她從來都隨和得沒有半點架子。

陸寒芝不知多少次見過她和許艾結伴同行的畫麵,甚至也聽過她們玩鬨似的拌嘴。

偶爾趕巧在體育課隊列裡離得近,或者是恰好午休去教室的時候同路,陸寒芝不自覺地就會把注意力放在薑玥身上,她也不知怎麼回事就是覺得薑玥的嗓音有辨識度,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就如此,聽著聽著,經過消防栓玻璃的時候——

陸寒芝無意間瞥了眼玻璃,就看見了自己微笑的麵龐。

然後她又會匆匆收斂,以免讓人覺得自己好似喜歡偷聽似的,有時薑玥會注意到她就在身後,驚喜地跟她打招呼,有時候發現不了。

陸寒芝每次都禮貌又克製地同她微笑回應,或是點頭,或是也說一聲早。

但她從不主動出聲。

她們就像是最普通的同班同學。

隻有陸寒芝自己知道,每次偶然見到薑玥的身影在人群中出現時,她總會不自覺地往前靠,沒過多久就會“碰巧”出現在對方身後不遠處,自己都不知道懷揣著什麼期待,可每次看見薑玥回頭同自己打招呼時,她心底都會跟著冒出點火苗。

像是孩童握在手裡的小小煙火棒,呲啦呲啦地冒著小星子。

可惜……

她們的交集並不長。

高二下學期的時候,母親不知道聽了哪個鄰居的洗腦,堅定要讓她接受了鵑城的應試難度之後,當個“高考移民”,去那些教育落後的地方參加高考,這樣就能有更高的分數進更好的大學。

走的時候,班委組織著人給她辦了個送彆聚會。

有男生偷偷跟她表白了,她渾不在意地拒絕,整場聚會都控製不住地去看薑玥,似是期待這個給自己莫名留下印象的同學會不會單獨上來同自己說點什麼。

然而直到聚會結束,薑玥也隻是坐在角落裡和許艾有說有笑地聊著天。

像是參加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同學送彆宴。

那時所有的情緒都還太朦朧,陸寒芝心底的種子隻剛裂開,芽兒都沒發,隻覺得那晚回家的冷風格外涼快,那些來不及醞釀的情緒,就這麼輕輕地被吹散了。

……

直到去年年初。

母親生了大病,陸寒芝原本都已經準備拿著新學校研究生的錄取通知書進修,然而計劃一朝被打亂,她不僅賣了家裡的房子給母親治病,甚至還得主動打工維持生活。

學習一下子變得遙遠起來,找工作填飽肚子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其實家裡本不拮據,她的母親是翁以然曾經的妻子,按理說她們的人生該是順遂的。

隻是,在發現了丈夫出-軌事情之後,陸母就執意又傲氣地帶著還小的陸寒芝離開,隻當自己多年的癡情喂了狗,離婚時連那男人的半分錢也不要,成全自己的一世傲骨,來時如何,走時就如何。

這麼多年來,陸寒芝看著她苦苦支撐家庭,忍不住想,這是對的嗎?

尤其是在母親因為癌症病痛掙紮,卻苦於沒錢,隻能在國內去博那百分之二十都不到的奇跡時,陸寒芝在病床前什麼忙都幫不上,無端端淚流滿麵,恨得咬牙切齒。

她不懂什麼叫做淡然、看開,她隻知道母親原本不必如此痛苦。

哪怕不當星光娛樂的女主人,離婚的時候但凡拿走了自己本該有的,母親這最後的一程或許也不會這樣坎坷。

陸寒芝滿是不甘,想著自己的媽媽這樣痛苦的時候,翁以然卻不知在哪個高級會所玩女模,她就更加憤懣了。

“我聽說有的有錢人得了這個病之後都去國外了,那邊的治愈率有百分之五十以上……”不知出於什麼心思,陸寒芝在某次休息的時候主動和媽媽開口道。

陸母那會兒手上腳上都因為輸液和長時間臥床而變得浮腫,臉色相當不好,聽了她這話,隻是笑著感歎:“可惜,我們家沒那麼多錢,就算把老家縣城的房子賣了也隻能供你讀書……”

陸寒芝語氣有些著急地說:“先治病再說,讀書的事情我自己有辦法。”

那時候的陸母不知道委托她辦的賣房手續早就辦下來了,更不知道那些錢陸寒芝根本沒有存進銀行當之後的生活基金,反而一分不剩地用在了自己身上。

她聽出了陸寒芝的潛台詞,免不了疾言厲色地說:“治得了就治,治不了拉倒,我這病我自己心裡有數,你彆去找什麼不相乾的人。”

“陸寒芝,你沒有父親,你記住了。”

為什麼!

陸寒芝紅著眼睛,想不通母親的傲氣與固執,又不敢與她拌嘴,怕刺激她的心情,隻一遍又一遍在午夜陪床的時候想:

為什麼背叛的人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世間哪有這樣好的事情?

她不想知道什麼叫做分開的體麵和成全,她隻知道,欠了的就該還回來。

如果做了錯事不會得到報應,那她就自己來當翁以然的報應,她要讓對方時時刻刻看著自己就想起當年那惡心的背叛。

在母親火化下葬的當天,陸寒芝就撕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走進了星光娛樂的大樓,報名當了練習生。

普通練習生的資料當然沒有資格放到總裁的書桌上,陸寒芝並不著急,耐心地一步步往上走,總有一天,等她足夠閃耀,翁以然自然會看見她。

但是計劃出了點小小的意外。

那是年底的一個酒會,具體有哪些老板去陸寒芝已經想不起來了,她隻記得那經紀人卯足了勁兒鼓動她們這些沒有資源的小練習生自己努力,為自己“爭取”資源。

至於怎麼爭取,她隻看了看旁邊人腰上搭著的不知哪個大老板的豬蹄子就懂了。

陸寒芝笑著喝了幾杯酒,就借口去洗手間暫時透透氣。

拍水洗臉的時候,她不斷地深呼吸,壓下自己心中的惡心感,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水潤的桃花眼中有一瞬的猶豫。

就在這時候,陸寒芝聽見了自己身後有人遲疑了喊了一聲:

“陸……寒芝?”

“是你嗎?”

她登時回過頭去。

一身棕色格子西裝的薑玥同她打了個招呼,明明模樣變得更冷淡了,但那雙眼中透出的驚喜,卻一下子把陸寒芝拉回了高中的時候。

“薑玥。”陸寒芝自然地扯出了個笑容,沒想到還能再與她重逢。

陸寒芝因為酒會和那些應酬悶了一下午的心情,登時就放晴了一些。

薑玥的神情裡卻有幾分小心的意味,不大自在地勾了下唇之後,她主動開口道:“真的是你啊……你是在‘梅’廂嗎?剛才我路過聽見裡麵的熱鬨,看見有個人身影像你。”說話的時候,她的目光牢牢地盯著陸寒芝,褐色的雙眸裡落著頭頂細碎的光,無端端有種灼灼感。

陸寒芝心中一緊。

她在回憶當時有沒有哪個家夥把手搭到自己椅背上之類的。

儘管這緊張來的猝不及防,就像是被暗戀的人抓到了在外麵乾壞事似的。

她下意識地想解釋,張了張唇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隻能笑看,笑的風情萬種,無意識間把薑玥晃得心神都跟著搖擺。

陸寒芝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薑玥的周身,巴寶莉的經典款女裝、梵克雅寶的手表、蒂芙尼的手鐲……無一不昭示著對方混的很好的事實。

她想到自己身上不過一身輕奢,無端端地有種局促感。

恰在這時,薑玥與她擦身而過,自然地去擰洗手台的龍頭,洗手的時候還不自覺地從鏡子裡去看她,像是隨意地提了一句:“這麼久不見,要不一會兒出去吃個飯?”

陸寒芝想到這個不到通宵結束不了的場子,臉上露出為難。

薑玥卻不似其他人那樣丟一句“沒空的話就改天吧”,反而又露出先前那種頗為小心的目光,打量著鏡麵裡的她,同時再次開口道:

“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她猜到了。

陸寒芝心底登時浮出這樣一句。

下一刻她又了然,畢竟如果包廂門開著,那些肥頭大耳的老板和一堆年輕的女生坐在一起是什麼畫麵,誰都能看出來。

她忽然覺得有些難堪,正想否認的時候,又聽見薑玥開口問了一句:

“我能幫上忙嗎?”

“我先前看見裡麵有一個影視圈的編劇,你是去混娛樂圈了嗎?許艾現在正好是星光娛樂的副總,如果……你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可以告訴我,我來試試。”

對一個多年不見的、並不算熟稔的同學這樣熱絡的幫忙,陸寒芝免不了下意識地抬頭去看薑玥,結果對上視線的刹那,對方又裝作自然而然地挪開了目光。

但就是那一下。

陸寒芝仿佛聽見心底有道縫裂開的聲音。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開口的,是試探,還是彆的什麼,總之她聽見了自己帶笑的聲音響起:“我想要資源,這個忙你大概幫不了。”

“我可以試試。”薑玥還是那句,不敢說的太滿,怕讓人失望。

“怎麼試?包養我嗎?”陸寒芝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她就懊惱,想著對方大概要被自己給嚇跑,或許這就是她們倆的最後一次見麵了。

就在她低頭看著地磚,準備聳聳肩以玩笑之語結束話題的時候,抬眸時,她聽見了薑玥的回答:“好。”

那一刹那,潛伏在黑暗中多年從未死去的種子忽然發了芽,破土而出,雀躍地沐浴著裂縫中透出來的陽光,有茁壯成長的趨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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