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筆直的雙翼劃破夜空的雲層, 平穩地落在跑道上，不遠處機場大樓頂著的“鵑城”兩個大字，將部分乘客歸家的心緒勾得愈發迫不及待。
薑玥一手牽著薑琪, 另一手推著超大碼的行李箱往機場外走, 母女倆各背兩個小書包, 連衣服款式都大差不離, 有種親子裝的既視感。
謝行安排的車就在機場門口, 薑玥帶著娃沿著機場大門前的停車路段，走沒兩三步, 就看見了目標車牌號。
一高一矮兩人才剛走近，車門就被人從內拉開, 穿了件黑色連帽衫的薑斐然走出來, 順手替薑玥把箱子推給司機, 未等開口，薑玥身側的小朋友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跑了上去，一把抱住薑斐然, 朗聲道：
“哥哥！”
薑斐然一低頭, 視線就撞進了薑琪滿含著喜悅的眸子裡，黑亮的眼眸裡閃爍的光，勝過人間萬家燈火。
他不自覺地勾了下唇, 摸了摸琪琪的腦袋, 又看了眼薑玥, 用一如既往平靜的聲音迎接她們：“回來了？吃過晚餐了嗎？”
薑玥忍不住點了點頭, 上前在薑斐然額頭上印了個響亮的親親, 便先一步跨進車裡，沒骨頭似的癱在椅子上，伸長了腿，懶洋洋地回答：“嗯……上飛機之前吃了點，哎總算解放了，下次給我再多錢我也不上綜藝了，太累了。”
薑斐然用手背蹭了下額頭，俯身把琪琪抱上車，跟著進了車裡，關車門的時候問道：“有陸寒芝也不上？”
薑玥被噎了一下。
她輕輕抬手拍了下外側的扶手，隔了條過道幽幽凝視著兒子：“然然哥哥，你——”
薑斐然做出誠懇的傾聽模樣，碧綠色的眼眸裡劃過笑意。
薑玥瞪了他幾秒，意識到這個家裡誰才是老大，泄氣地收回了目光，拖著軟綿綿的語調跟兒子撒嬌：“你給我留點麵子好嗎？”
薑斐然一如既往地聽話：“好的，媽媽。”
薑玥嘀咕著兒子學壞了，摸出手機看謝行發來的明日工作安排，見到裡麵類似高考一樣的日程，她深深歎了一口氣，翻到了第二頁的研發情況。
幾秒後，薑玥抵著額頭低歎：“我感覺我賺錢的速度遠遠比不上研發部這幾個大佬燒錢的速度，我在這裡針挑土一樣地艱難開源，他們倒好，嘩啦啦地大水衝沙。”
“然然哥哥，之前在短視頻平台投資的幾個主播、還有微博裡看好的博主，最近的發展情況怎麼樣？”薑玥翻著各部門的情況，頭也不抬地問過道旁的薑斐然。
薑斐然慢慢地給妹妹撕牛肉乾的包裝，聞言不假思索地答道：“平台主播目前最多的有了五百萬的粉絲，廣告資源不錯，因為是做的美妝短視頻，所以最近在談跟大品牌的合作。”
“微博博主目前也有了六百萬粉絲，被官方看中，正打算進一步給她推廣，不出意外的話，年底應該能見到效果，目前的廣告收益分紅也可觀，不過因為簽的合約時間不長，所以明年對方可能會考慮解約。”
薑玥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指背抵了抵自己的下巴，看來這條生財的路是可行的。
所有科研類企業麵臨的困境之一就是研發資金的不足，因為創新是需要付出極大成本的，隻有保持住在研發方麵的投入，才能讓自己最起碼不落後於時代。
鴻雲最初隻是八年後的薑玥自己因為和父親的產品理念不同而開設的公司，靠模仿的紅火產品和依據客戶私人訂製慢慢地發展起來，得到薑氏集團的扶持之後，慢慢有能力實現薑玥最初的想法，走自主創新的路線。
但去年年末，薑玥的姐姐出了車禍、父親因為回來的航班失事問題，導致薑氏集團上層受到動蕩，景逸澤的逸行又在這時候提出收購，誰也顧不上這麼個小公司——
薑玥的資曆不足以同薑氏集團董事會相抗衡，哪怕父親和姐姐加在一塊兒總共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被她繼承，卻隻是被薑家那些親戚們直接越過她召開董事會，一致決定以低於市價百分之十五的價格內部收購她所擁有的股份。
八年後的她同意了，然後轉頭就把那些錢全部投入公司的研發，更以高價投資國外的科研團隊，最終挖來了米國矽穀的人才，如今多了“重明”雲台係列、航拍“eye”係列以及這次為科技展會準備的專業無人機“混沌”係列。
薑玥想到公司的資金儲備，迫切地意識到必須投資更多能快速生錢的渠道，否則研發部的人遲早要把她的錢全部敗光。
她回過神來，低頭給謝行發消息的時候，同薑斐然說道：“然然，我看了一下‘瞬拍’這個平台目前在短視頻裡的市場占有率，聽說他們公司在準備A輪融資，要不我們考慮一下？”
薑斐然沉思了一會兒，出聲道：“先讓風險部門給份報告。”
薑玥點了點頭，喟歎：“嗯，畢竟那些主播的盈利目前也就算個蚊子腿，不過用整個平台攢攢，倒也是肉——”
然後她忽然想到了之前陸寒芝給自己打的五百萬。
因為鴻雲距離上市還有很遠，除了同行沒人能猜出鴻雲目前的運營情況，薑玥想到自己剛失憶的時候聽見的事情，包括外麵謠-傳的她破產的事情，想到陸寒芝那份包養合同和現在的五百萬，她不禁凝思：
陸寒芝知不知道，這五百萬投到自己公司，其實也就是打個水漂聽聲響就沒了？
八年後的自己不選擇續約，一是因為不想給陸寒芝添麻煩，二是因為公司太燒錢，所以恨不能把一分錢都掰碎了當兩份用。
但……
自己好像真沒有外界傳聞的那麼窮啊？
想著想著，薑玥不免又看了一眼自己那條短信的轉賬記錄，不僅沒有半點被包養的羞恥感，反而偷著樂了一下，像是鬆鼠儲藏過冬糧食一樣把手機仔細地放進包裡。
她決定替金主好好保管這筆錢，順便幫陸寒芝理財一下，等未來合同結束的時候，陸寒芝就會明白投資自己是多麼明智的決定！
……
陸寒芝還不知道自己包養了一隻鑲鑽的金絲雀，被課程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快沒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讓劉金花減少她的通告。
如此熬了三四天之後，映姐發現她又瘦了一些，有些看不過去地勸她悠著點。
陸寒芝正躺在沙發上讓湯米化妝，因為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聽見映姐的聲音，她用鼻音哼著回答：“這不是很好嗎？現在我就算一天吃五頓，也不必擔心減肥的事情了。”
映姐小聲嘀咕：“作息不規律容易導致體內激素失衡，激素失衡又容易導致肥胖——說不定再累幾天，你就發現自己喝口水都能胖。”
陸寒芝：“……”
湯米不厚道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然後他感歎道：“每次聽見公司那些新人上課喊累，我就想讓他們來看看芝芝，課照上、通告照跑，簡直是鐵打的意誌力。”
陸寒芝連揮手讓他彆拍馬屁的力氣都沒有，隻是輕哼了一聲以示應答。
不知過了多久，湯米給她弄完了妝，回到化妝間裡麵去收拾東西，映姐在桌上擺好了早餐，輕輕拍了下陸寒芝的肩膀：
“快起來吃兩口早餐，順便做你的頭發。”
陸寒芝慢動作坐起來，艱難的和自己困頓的意誌做拉鋸，抬手連喂到嘴邊的東西都不知道是什麼，舌頭嘗到才發現是粥，裡麵有細碎的薑絲，往日裡她討厭的要挑出來的玩意兒這會兒她囫圇咬碎了吞下去都沒什麼感覺。
映姐歎了一口氣，說她：“你這也太拚了。”
陸寒芝用氣音回答她：“因為我是要賺錢養家的女人。”
映姐：“……”
猝不及防悶下這一口狗糧，她無奈地勸道：“你趕緊清醒一點，這話要是讓你的粉絲們聽到了，你微博千萬粉絲絕對要脫粉回踩。”
陸寒芝懶洋洋地掀開一隻眼皮，似笑非笑地覷著她，慢吞吞的回答：“嗯，我下次多注意。”
為了讓陸寒芝打起精神，映姐絞儘腦汁地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了，之前買你‘同性’通稿的工作室，這邊查出來了，是世紀娛樂那邊的人。”
陸寒芝揚了下眉頭，表示自己已經聽見了。
映姐追問：“你不關心是誰嗎？”
陸寒芝又喂了自己一口粥，被映姐盯了半天，才懶洋洋地、勉為其難地再次吭聲：“周若昀——”
“她的電視劇和我的網劇同一檔期，工作室之前又一直在接觸《明星媽媽》的節目組，結果我上了，你沒看她在裡頭恨不能天天搶我風頭的樣子嗎？”
映姐給她比了個拇指。
陸寒芝波瀾不驚地繼續喝粥，並不覺得做出這番猜測是多麼厲害的事情。
她喝了幾口，發現自己確實因為最近過分疲憊和作息顛倒而失去胃口，又放下了碗，問道：“衣服準備好了嗎？”
“跟《BA》編輯那邊聯係的怎麼樣了？今天的時間沒問題吧？”
先前劉金花給她透過氣的十月《BA》封麵塵埃落定，今天就是要去拍封麵圖的日子，所以陸寒芝早上的兩節課都挪到了晚上。
MIMO在這時候拿著塊麵包走進來，對陸寒芝應道：“這是上周就已經敲好的事情，昨天早上我也確認過了，應該是按原計劃走的。”
陸寒芝點了點頭。
湯米嘴裡叼著個三明治，拿著收拾出來的東西開始給她做頭發，陸寒芝等得又要睡著，卻被映姐持之以恒地勸著多吃了幾口早餐。
八點鐘，一行人提前抵達了BA公司，這次的攝影是在對方公司樓下的攝影棚進行，衣服是Y公司提供的冬季新品。
陸寒芝耐心地在休息間裡等了一會兒，努力跟自己的困倦和疲憊做鬥爭，不敢打盹，怕自己一會兒困勁兒上來了，拍攝的時候不容易進入狀態。
結果乾熬了二十多分鐘，依然沒見到有公司的工作人員過來。
陸寒芝輕輕擰了下眉頭，看了看身邊，沒找到映姐和MIMO的影子，便隨手招了個助理過來，開口問道：
“MIMO她們人呢？怎麼雜誌這邊還沒有人過來？”
助理剛想說話，MIMO和映姐已經回來了，二人的臉上皆帶著怒意，在看見她的時候，MIMO立刻收斂了神情，隻拍了下映姐的肩膀，低聲說了點什麼，又轉身出去了。
陸寒芝便看向走來的映姐，隨口開了句玩笑：“怎麼？被放鴿子了？”
映姐臉色變了變，有些無奈地扶額。
她俯身湊到陸寒芝的身邊，小聲跟她嘀咕道：“剛才我們才知道，BA這邊最近打算換總編，新來的那個準備把老主編阿檬頂下去，九月的藝人是新主編聯係的，本來十月是交給阿檬的，但那新主編卻做主定了一個入圍金花的一線女星……”
陸寒芝神情變了變。
這公司內部掐架，卻拿明星來掰頭？
她開口問：“是我們這邊先確定的，還是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