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處,薑離忍不住走了進去,進了內室,便見四個模樣秀美的青衣婢女跪在地上,皆是出事那夜有過一麵之緣的,她們悲憤與驚懼交加,把蘇玉兒當做救命稻草一般。
見薑離進來,幾人連忙擦眼淚,薑離先令幾人起身,又徑直問:“你們剛才誰說的三公子出事那日是章平找的三公子?”
一個頭戴玉蘭銀簪的婢女立刻道:“是奴婢說的。”
薑離繼續道:“章平是替秦耘請你們三公子的?”
銀簪婢女點頭,“不錯,當時我們公子守靈完沒多久,滿身疲累,本不想應的,可章平說有重大之事關乎秦府將來,我們公子不敢大意,便跟著去了,後來才知大公子用的是賬麵有誤的由頭,可他走得匆忙,青書都沒帶……”
薑離眉尖擰起,“你們公子和章平交情如何?”
銀簪婢女遲疑道:“從前不算親厚,這半年來,我們公子與他倒是有些交集,但他本是二公子的奴兒,我們公子也不怎麼看重他……”
薑離問的再準確些,“你們公子幫過他?”
銀簪婢女看向其他人,另一梳蟬髻的婢女道:“章平是個會巴結的,大抵看二公子性子殘忍,便有心攀附我們公子,我們公子本不搭理他,後來見他哈巴狗兒似的,便給過他一兩次藥膏,如今二公子身亡我們公子出事,他滿口報恩之言,但也有另尋靠山之意,偏偏不知怎麼公子也信他,公子雖動彈不得,但他說話公子總給反應,比我們管用。”
見薑離來了,蘇玉兒從床頭靠坐起來,“你們幾個的苦處我知道,但我人微言輕,光我求情隻怕是沒用的,你們不若先回去再等等,萬一三姨娘又回心轉意呢?”
這是婉拒之意,幾人一聽淚珠兒再落,又撲通跪倒在地。
“您與三姨娘交好,您說話定然有用的……”
“您也知道我們本都是良家婢子,三公子納了我們,我們無不儘心伺候,他喜歡吃的我們變了花樣去學去
做,他的衣裳鞋襪無不是我們親手縫製,他喜清瘦模樣的,我們飯都不敢吃飽,他喜歡靛青,我們的衣裳再無彆色……”
薑離正唏噓幾人命運,聽到衣裳顏色疑心頓起,“等等,你們說你們三公子喜歡靛青之色?”
那銀簪婢女看過來,“不錯,大小姐,我們公子喜歡青藍之色,尤其靛青,他自己的衣裳巾帕,也多是靛青之色。”
薑離想起早間她遇見的收拾衣物的丫頭,其懷中冬衣的確有半數皆是靛青。
許是她問的奇怪,四個婢女都眼巴巴望著她,薑離見狀便道:“求任何人,都不比求三公子有用,他雖還在重傷,但神誌是清醒的,但凡他要留下你們,想來魏姨娘為了讓他安心養傷,便暫時不會發賣你們。”
銀簪婢女瞳底一亮,“大小姐所言當真?三公子當真是清醒的?”
薑離頷首,“一刻鐘之前我為他複診,他是清醒的。”
四個婢女皆是神容一振,又齊齊給薑離磕了個頭,銀簪婢女起身,一臉篤定道:“三公子絕不會拋棄我們,我們這就去求他——”
話音落下,四人魚貫而出,見她們離開,蘇玉兒微微鬆了口氣,“讓大小姐見笑了,這事兒的確隻能三公子做主,我出麵去求,三姨娘也給不了我這個麵子。”
薑離心有所思,一邊上前為她問脈一邊問程媽媽,“府裡主子們的衣裳是在何處做?”
程媽媽道:“常服多是各房自己做,也有從外麵定的,料子則多是從秦家自己的綢緞鋪子送,大小姐問這個做什麼?”
薑離微微搖頭,問脈完對蘇玉兒道:“脈象比昨日稍好,你還是安心用藥,天氣好的時候多出門走走,方子暫無需變。”
蘇玉兒應是,薑離起身道:“裴大人可在府中?”
程媽媽道:“在的,早間拱衛司入府,裴大人和那位姚大人是一起來的,還鬨出不小動靜。”
薑離遂點頭,“那我先走一步。”-
薑離帶著懷夕出汀蘭院,直奔摘星樓而去,到了摘星樓近前,便見大理寺武衛和拱衛司武衛守在門口,九思站在樓前梅樹之下,正一臉不忿地對著盧卓說什麼。
盧卓先看到薑離,“薛姑娘來了!”
九思豁然轉身迎上來,行禮之後道:“姑娘來看診?
”
薑離點頭,又往摘星樓上看了一眼,“怎麼這麼多人?”
九思低聲道:“是姚指揮使,昨日他帶著人走了,可誰想到昨天晚上,他也不知和陛下說了什麼,今天一早竟帶著陛下的聖旨一同來查辦秦圖南的案子,麵上說的是命案他們不管,但秦圖南乃是朔北節度使,關係重大,若真有貪贓枉法之行,拱衛司來查最好不過,這等三品大員的案子,從前也的確有拱衛司查證的先例,可這一次,他分明是想借由秦圖南的案子往那沈涉川身上查——”
薑離心頭緊跳,“可此案與沈涉川無關啊。”
九思一攤手,“是啊,可是他不信沈涉川會放棄這最後一個大仇人,如今秦耘人都死了,他還想找和沈涉川有關的證據呢,再者,他隻怕還抱有一念,他想查秦圖南為官生平,萬一查出點和沈家有關的東西,豈不正好是對付沈涉川的誘餌?”
薑離秀眸微狹一瞬,又迅速牽出一抹笑,“這些官場之事我不懂,但前日裴少卿說過案子尚有疑點,不知大理寺可查清楚了?秦耘在臘月二十九曾去自家鋪子做衣裳的事,大理寺可查到?”
九思微愣,“做衣裳?沒人提起啊,今日我們還在抄檢秦耘的院子呢,也沒發現什麼新衣裳,您稍後,小人去喚我們公子來與您說。”
九思轉身而去,薑離往樓上看了看,神色凝重下來。
懷夕上前半步,“姑娘,怎麼那姚璋陰魂不散的?”
不遠處便是拱衛司武衛,薑離對她搖了搖頭,懷夕忙不敢再說。
裴晏下來的很快,近前便道:“秦耘做衣裳?你如何知曉?”
薑離這時道:“昨日在慶春樓遇見了永陽侯世子,是他提起臘月二十九在秦氏的綢緞鋪子遇見了秦耘,二十九乃是秦圖南身亡第五日,府裡喪事雖已安排周全,可沒道理那時候去做新衣裳,並且他做的衣裳乃是靛青色,而府裡喜歡靛青之色的卻是秦柯。”
裴晏揚眉,“做秦柯喜歡的顏色?”
他語聲利落道:“臘月二十九秦耘的確去過綢緞鋪子,但是以查賬的理由前去,因和案子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