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飄雪(2 / 2)

未央賦 石門之客 5574 字 1個月前

“什麼?”我訝然。

“送你花,為你讀詩之人?”他說著,語氣有些憤憤然,“不過,此人看著粗俗,與茅草倒是合宜,與花,與詩皆不相宜。”

這句孩子氣的發言令我哭笑不得:“公子為何以貌取人?要說粗陋,太史公寫始皇帝,蜂準,長目,鷙鳥膺,豺聲。寫太祖,則是隆準而龍顏,左股有七十二黑子。我瞧著,也並非天人之姿。甚至——不成人形。”

“並非我以貌取人。”他蹙著眉解釋道,“隻是,一旦思及,此人乃你所念之人,便心生不悅。”

我無奈地回道:“此人何時是我所念之人?”

他一怔,眉頭稍展,追問:“那你所思而不得之人,究竟是何人?”

我歎了口氣:“是我的阿母。”

“送你花,為你讀詩之人,是你的阿母?” 他顯然有些不可置信。

“除了阿母,何人能教我,生存之道,生活之理?”

王公子臉上的愕然已化作了如釋重負的笑:“那你此前為何不曾告訴我,你所思念之人乃是你的阿母?”

“可我說過,那是世上最愛我之人。”我哀怨地看著他,歎道,“除了阿母,世間還能有何人,堪當‘最愛’二字?”

他微微一愣,又粲然笑道:“是嗎?那,是我一時糊塗了。”隨後,又定了定神,正色對我說道:“不過,太祖如何,豈是你可以妄議的?”

我微微紅了臉,扭過頭,不想再理他。

隻聽他在我身後依然絮絮不止,語氣輕快:“你竟讀過太史公書。這也令人意想不到。”

過了一會兒,他又兀自說道:“我方才瞧著,你這位鄉鄰,怕是對你有意。”

“公子為何沒完沒了地提我的鄉鄰?”我沒好氣地回道,“依我看,不是鄉鄰對我有意,是公子對我這位鄉鄰有意。”

他嗔怪道:“又胡說!我隻是瞧見,此人一見你就滿臉赤紅。月月灑掃這屋室,恐怕是為了睹物思人罷了。”

我朝他敷衍一笑:“鄉民淳樸,見了女娘臉紅的人多的是,不像貴公子們,流連花叢,自然覺得臉紅是一件稀罕事。”

他聽了我這話,臉色微紅:“你這會子又在譏我。可我看那人對你的關切之意,遠在鄉鄰之情分之上。”

“許是因為——”我慢悠悠地開了口,而他看著我的眼睛,等待著我的回答,“他與我定過親。”

“什麼?定親?”他雙眼瞪得極大。

“已是多年前的舊事了,定過親,未及過門,便退了親。他總掛著此事,覺得退親一事乃是他之過,因而願對我好些。”

他鬆了一口氣:“你為何不一口氣說完?”

“明明是公子不等我說完!”

他卻沒有理會我這句話,而是徑直上前。“不過,定過親又如何?哪怕你成過親又如何?朕要定了你。”他抬起我的下巴,目光熾熱地看著我,幾乎想要將我熔化在這烈焰之中。

“還有,兄長也好,夫君也好,都隻能對著朕稱,記住了嗎?”

我正欲反駁,他又加了一句:“這是天子之令。”

我莞爾道:“我嘗聞天子詔令,乃是廣求賢才,興辦太學,使民順四時之令,減天下賦錢。諸如此類。怎麼到了如今的天子這兒,詔令就成了這般?”

他被我噎得一時說不出話,我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輕說:“公子可是吃醋了?”

他大惑不解:“吃醋?此處四壁空空,哪裡有醋?”

我才想起來,這個詞要一直等到六百年之後的唐朝才會因為房玄齡和其妻子的故事創造出來:“就是嫉妒之意。吃了醋,故而腹中是酸的,說出來的話兒,也是酸的。”

他拍了拍我的腦袋:“這又是你家鄉的說法嗎?也罷,方才聽聞你叫人兄長之時,朕心甚亂。”

我好氣又好笑地說:“行,那我便叫你兄長。兄長,幫我擔兩桶水來,可好?”

“不就是打兩桶水嗎?我也是自小騎馬習武的,有些力氣,並非難事。”他見我答應,臉上由陰轉晴,自信滿滿,“不過,比起兄長,我還是更喜歡你叫我夫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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