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忽然改變了主意,摘下了手腕上的那隻表,不輕不重地丟在了捧在秋池手裡的那盞乾淨的煙灰缸裡。
他對秋池笑:“我想用它賣走你一隻眼睛,你換不換?”
表當然是名表,就算是二手價,大約也至少能值個二十來萬。二十來萬,加上他現在每月的工資,足夠他手頭寬裕很久了。
秋池猶豫了。
周利冺並不著急,這個社會中的窮人實在太多了,自從上層放寬了對部分毒|品的管製,那些可憐的貧民們便試圖在“幻象”中尋找那不存在的“烏托邦”,為了維持這個建立於精神世界中的“烏托邦”永遠屹立,窮人們開始賣血、賣器官,甚至販賣自己那可悲的尊嚴。
反對的聲音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可惜那些呐喊和抗議的聲音就像是蜉蝣撼樹,窮得什麼都沒剩下的癮|君|子們不肯舍棄他們僅剩的“烏托邦”,那是他們的命;位高權重的上位者不願放棄這一“治世良藥”,認為這些貧民原本對社會毫無貢獻,三天兩頭還要組織一場恐怖|襲擊和遊|行活動,而這些毒藥恰巧堵住了他們的嘴,也讓他們沒心思再去高喊什麼“不公平”,攻擊他們這些天賦的管理者、高高在上的稀缺人種。
這些“良藥”甚至還提高了稅收,讓這個社會變得更加欣欣向榮。
也正因為這樣,黑市上的各種器官早已供大於求,一隻眼睛,甚至是一副眼角膜,又能值幾個錢呢?
能主動來到他麵前的人,要麼想錢想得已經鬼迷心竅、走火入魔,要麼就是已經走投無路,而他大發慈悲地開了這麼高的價碼,不可能有人舍得拒絕。
“不說話,”周利冺溫和地看著他,“是同意了,對嗎?”
秋池沒有搖頭,也確實說不出那個“不”字。
於是周利冺擦乾淨手,他喜歡親手毀掉情人身上最漂亮的器官或是肢體的感覺,享受對方心甘情願地向自己“獻祭”出自己身上最完美的那個部分。
那種發自內心的興奮與顫栗讓他恍惚間感覺自己像是個至高無上的神明。
“會所裡有專業的醫生,”他的語氣很溫柔,“結束後我會叫人過來,及時處理你的傷口。”
秋池看向他。
周利冺又笑:“他們大概會摘掉它吧,不過那聽起來至少比失去一隻手要好一點,對嗎?”
如果被截掉一隻手掌,秋池不知道自己還不能保住現在這份工作,他不確定周利冺對自己的新鮮感能保持多久,又能用這份“新鮮感”換到多少報酬。
所以比起一筆橫財,他更需要那份穩定的工作。
用一隻眼睛,換那一隻名表,的確再劃算沒有了。
於是秋池點了點頭。
周利冺很滿意地揉了揉他的發頂:“你叫什麼名字?”
“秋池。”
“秋天,”秋池輕聲說,“和池水。”
“秋池,”周利冺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然後說,“以後你跟著我,要隨叫隨到,我不是小氣的人,給的‘價格’從來都很公道,你不會失望的。”
他已經留給他足夠多的思考時間,接下來就算秋池忽然反悔,他也不可能放他走了。
秋池看見他手裡那隻燒紅的煙不斷逼近,眼眶敏感地感知到了幾分可怖的灼熱感,他幾乎控製不住地要閉上眼,抵抗那發自內心的恐懼。
“把眼睛撐開,”周利冺說,“我隻要它,我們儘量不要弄傷其他地方,好嗎?”
秋池於是伸出手去碰自己的眼睛,用兩根指頭把眼睛撐開,手心裡很快便沁出了一層細汗,他覺得自己快蹲不住了,幾乎要跪下去。
正當那隻閃著火星的煙要落進他眼眶裡的時候,忽然有個人在這裡停下,然後一把抓住了周利冺的手腕。
秋池方才咬牙切齒才艱難抓住的勇氣,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打斷,登時便如浪打沙堡一般泄了氣。
他仰起頭,看見了傅向隅的臉,秋池心裡滿是震驚,不知道是傅向隅也在這裡,還是他忽然出手這兩件事哪個更讓替他驚訝。
“小朋友,”周利冺上下打量了傅向隅一眼,他看出了他的年輕,也隻有年輕人才會這麼莽撞不懂事,“我和他都談好了,我們你情我願的事,何必多管閒事呢?”
好事被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