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看著那個青銅麵具，一時竟忘了哭泣，呆呆地傻在那裡。
那青銅麵具上，有一團暗紅色的血跡，已經徹底乾涸。
……
“哥哥會把麵具帶走，如果有一天，囡囡突然發現了一個帶著麵具的人在嚇唬你，囡囡可不要哭哦，那就是哥哥回來了，好不好？
“好，囡囡知道了，囡囡會跟小朋友們好好玩，然後等哥哥回來的，哥哥放心囡囡，認真修煉，囡囡等你。”
……
“哥……哥？”
囡囡大眼無神，滿麵淚痕，她輕輕向前伸出小手，神情呆滯，似是不相信這件物品應該出現在這裡。
在看到青銅麵具的刹那，囡囡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抓了一下。
“為……什麼，隻有它，哥哥……哥哥在哪裡……”
她喃喃自語，如行屍走肉一般，麻木地盯著那個青銅麵具，那團血漬已然黯淡，但是在囡囡眼裡，鮮紅刺目。
那是哥哥的生命波動。
那滴血是哥哥的。
哥哥……死了……嗎？
囡囡小手顫抖，輕輕觸在了青銅麵具上，指尖冰涼。
那根手指，在青銅麵具粗糙的表麵上一寸寸地挪動，逐漸靠近血漬。
嘩……
在囡囡手指接觸血漬的刹那，一道朦朧的光綻放，化作一團淡淡的光暈，將囡囡籠罩其中。
而後，她看到了一個朝思夜想的身影。
那是少年，此刻正笑意盈盈，溫柔地看著她。
“囡囡……”
“哥哥！”
囡囡頓時瞪大雙眼，淚水止不住地傾瀉而出，她小跑過去，想要緊緊抱住少年，卻發現自己直接穿過了那道身影。
她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呆呆的看著少年的方向，囡囡這時才注意到，少年的身影極為模糊，似乎就要徹底從天地間散去。
“哥哥……你怎麼了……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捂住嘴巴，心中最可怕的猜測化作了現實。
“囡囡……對不起……”
少年一步步走向囡囡，隨著他的移動，一顆顆光粒飄散在虛空中，讓少年的身形愈發模糊。
羽化皇主、羽化聖子看向那少年，皆露出異色，眸中深邃，暗自推演著什麼，麵對眼前的一幕，他們竟不為所動，心如堅鐵，仿佛泯滅一切情感。
“哪怕死於……竟還能保有如此執念。恐怕我們的聖女，在這其中起到了不少的作用。”
羽化聖子推演出了少年的狀態，冷冷一笑，看了一眼羽琳。
囡囡聽到了他的話語，死於什麼？羽化聖子顯然使用了什麼玄法，讓她無法聽到。
但是……他說，哥哥死了……
“為什麼……哥哥你會……死……”
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吐出那個難以言說的字。
卻見少年輕輕搖頭，來到她的近前，微微一笑：
“囡囡，不要追查哥哥的死因，羽仙姐姐是一個很好的人，她與哥哥的死無關。”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囡囡的腦袋，卻愣了一下，而後露出一絲苦笑，停在半空，似是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
“我記得，囡囡也應該開始修行了吧，不知道囡囡如今，修行的怎麼樣了？有沒有超過哥哥？”
少年不忘做個鬼臉，囡囡一陣恍惚，仿佛哥哥真的回來了，但是隨即她的心裡一緊，哥哥的身影愈發透明和微弱了。
“囡囡現在已經神橋境界了。”
囡囡聲音嘶啞，不停地抹著眼淚。
“即便哥哥不在囡囡身邊，囡囡也依然很厲害呢。”
少年露出欣慰的笑容，眼角一顆顆晶瑩的光粒灑落。
“所以，即便沒有哥哥，囡囡也一定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哥哥……相信囡囡。”
“不……囡囡不要……囡囡要哥哥回來！”
囡囡嚎啕大哭，拚命地搖著頭。
可是少年的身影已經接近完全透明，他修為不高，更是死於一件足以驚動整個修行界的器物，這縷執念能夠堅持這麼久，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奇跡了。
“囡囡……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
“……”
叮。
帶著微笑與淚水，少年化作一顆顆光粒徹底散去，一個簡陋的青銅麵具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響。
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囡囡稚嫩的臉龐上遍布淚痕，啜泣不已，大眼睛滿是驚恐之色。
“不……”
她無助地搖著頭，一步步走向前，想要抓住那些四散的光點，大眼無神，如死灰一般，徹底麻木。
這是一個她完全無法接受的答案。
麵對林玄一開始的冷言冷語，她為了能留在玄枵峰，毅然發出與年齡完全不相符的誓言。
每次破關，九死一生，但她不屈服於命運，與天爭，與己爭，硬生生踏出了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被神朝殺手追殺的時候，她從未想過放棄，她要逃，她要活下去，她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等哥哥回來。
如今，她活下來了，哥哥呢？
“哥哥……”
這時，身後的門扉再次發光，囡囡生硬地轉過頭去，卻發現九座聖山中的五色祭壇上，再次出現了數具屍骨。
有僧人，有道士，有尼姑，然後……她再次看到了少年。
少年依然是離去時的著裝，因為多年的縫補，滿是補丁，但是很整潔，顯然是被用心打理過。此時，少年的身上卻滿是血跡，衣服皺皺巴巴的。他緊緊閉著眼睛，似乎隻是睡著了。
空氣都仿佛凝固，囡囡一時忘了呼吸，她一步步向前挪動著腳步，想要跨過那道門扉，來到五色祭壇上。
“哥哥……醒醒……”
卻感覺到自己身上多了一雙有力的雙手，不讓她繼續向前。
是羽琳。
她滿麵淚痕，製止了囡囡。
五色祭壇為神朝禁地，外人進入，皆格殺勿論。
囡囡想要掙紮，卻被羽琳死死摁住。
可是就在這時，囡囡體內，又一團朦朧的光亮起。
一個與囡囡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兒從囡囡體內衝出，她身著滿是補丁的衣裙，頭上紮著兩個羊角辮，哭得梨花帶雨，向那道門扉跑去。
仔細看去，卻發現她的身影同樣模糊，但是比少年要凝實不少。
她就那樣跑著，甚至小鞋子都跑掉了，嘴裡明顯在說著什麼，但是眾人都聽不到。
因為隻有囡囡可以聽到。
“哥哥……你醒醒，你醒醒啊……”
“這兄妹二人，竟都有如此執念，在同一日化形而出……此女，應當留下。”
羽化聖子低語，饒有興趣地看著場中的一切。
羽化皇主威嚴如山，他直到此刻也依然沒有動作，這是一種來自上位者的沉穩，既然身處羽化祖廟最深的一層，不想讓你走，那任你插翅也難逃，不如先多觀察一會兒，看看這個小女孩兒身上還有什麼秘密。
嗡……
第三十六層廟宇，那戶門扉逐漸黯淡，九座聖山中的景色模糊下去，而後徹底消失不見。
“哥哥……！”
囡囡無助的哭泣聲，回蕩在這處廟宇小世界。
此時此刻，她緊緊攥著手中的青銅麵具，而另一個囡囡摔倒在地上，被幾名天兵攔住，正絕望地啜泣著。
那泣血的哭聲，隻有她可以聽到。
羽化皇主威嚴如山，傲立場中，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知道在醞釀著什麼。
羽化聖子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囡囡，而後又看向羽琳，羽仙，後兩者此時也已泣不成聲。
他心裡冷笑，或許這一次，可以順勢除掉這兩名被他視為眼中釘的奇女子。
一眾天兵天將神情肅穆，整齊列隊於空中，劍鳴錚錚，亮白甲胄綻放耀眼的白光，威風凜凜。
一時間，羽化祖廟第三十六層廟宇小世界安靜地可怕。
囡囡絕望的哭泣聲，回蕩在這方天地的各個角落。
“哥哥……！”
【卷一：紅塵零落彆至親，勉修自證渡苦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