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親家母,看看我帶什麼來了。剛子廠裡殺豬,剛拿回來的豬蹄兒,我都收拾好了。香秀,趕緊的,拿鍋煨上,等會兒雪雁醒了就能吃,下奶。”

薛嫣迷迷糊糊的聽到一個爽利的聲音傳到耳朵裡,是那種大嗓門刻意壓低了嗓子說話的音兒。

這人誰啊?下奶?下什麼奶?

腦子裡小電影一樣一幀一幀的快速轉換著畫麵,脹得頭疼。

鼻子裡聞到的是帶著焦糊味兒的草席子味兒,之所以知道這個味道,還是拍上一部打拐題材的電影在西北的山溝溝裡體驗生活的時候聞過。

這什麼地方啊?怎麼會有這個味道?中間還夾雜著尿布混合著奶香的奇異怪味?

身邊又有個聲音,“她大姨,總讓你破費……”

這是個中氣不足,有點弱氣的聲音,但是很好聽。

正在過著小電影的薛雁下意識的反應過來,是這個身體的親媽的聲音。剛剛那個爽利的聲音也想起來了,是這身體的姨婆婆的聲音,也就是她老公的大姨。

“親家母你這說的啥呀,又不是外人兒。雪雁這孩子可人疼,我就稀罕她,樂意。再說這些我可生氣了。快把小妞妞給我抱抱,你說這孩子是怎麼長的呢?咋這麼好看呢?”

爽利的聲音由遠及近轉到身邊兒,身上還帶著燉肉的香味兒,薛嫣感覺胃都疼了,饞的。

外間廚房裡有人翻箱倒櫃的聲音,應該是她婆婆在處理大姨剛剛拿過來的豬蹄。也隻有大姨才會叫她香秀了,其他人都是隨著她丈夫叫她四嫂子、四嬸子、四奶奶啥的。

肚子咕嚕嚕的叫,全身骨架子散了一樣疼,特彆是下麵,撒裂著疼還帶著酸麻感,明明平躺著,肚子卻下墜般的難受,還有東西往下流。這感覺,是薛嫣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小電影終於停下了,她也隻想罵娘。

如今是八二年農曆九月二十三,立冬。所在地是北方S省,省城C市衛星縣青山縣下屬興隆鎮紅旗村李家溝屯。

原主的名字與她同音不同字,叫丁雪雁。娘家在興隆鎮上,婆家姓李,丈夫李立海,家裡兄弟五個,排行老二,兩人結婚四年,前麵生了兩個兒子,剛剛生下的老三,是個閨女。

丁雪雁家庭出身不錯,高中畢業,活潑開朗頗有幾分潑辣的姑娘。家裡是鎮上的,爹是鎮上小領導,娘在公銷社當會計。兄妹三個,哥哥丁文勇二十六歲,已經是主管鎮辦企業的副鎮長。弟弟丁文強在家種地,日子過得也不差。

在這樣的家庭裡長大,丁雪雁從小沒吃過什麼苦。又是高學曆,畢業家裡給安排到鎮辦的繡花廠做工人,每天坐在縫紉機前麵繡繡花,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一個月有二十四塊錢的工資,丁大哥還給安排好了,乾滿一年就能調後勤,坐辦公室。

可是還沒乾上一年,剛進廠裡三個月,這姑娘就跟廠子裡的搬運工李立海好上了。

李立海這人,從小不學無術,吊兒郎當,小學畢業就到處混,不著家。常被縣上的公安以盲流的罪過往回送。成了鎮上有名的老大難,領導沒辦法,給安排到繡花廠當搬運工,好歹有個工作,能綁著身子,省得他到處亂竄。

這樣的人,卻把鎮上最被看好,一家女兒百家求的姑娘哄到手了,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人家長得好。好得一點兒都不像是土喀拉裡長起來的農村娃,反而更像是電影裡的男主角,比那個小花裡的哥哥都還要好看呢!嘴又甜,哄死人不償命。

丁雪雁一頭就紮進去了,死不回頭,誰勸都不聽,連當時還不是她公婆的李四公和胡香秀在她頭一回上門的時候,都委婉的跟她說李立海不是能過日子的人,那都不好使。就非他不嫁了。十九歲那年剛過完年,初六就結了婚,那時候倆人才認識不到半年,婚後再也沒上過班,而是住在李家溝公婆倉促蓋起的婚房裡,種地為生,做了真真正正的農村婦女。

不結不行了,肚子要藏不住了。

婚後八個月,大兒子就出生了。娘家婆家都嫌棄丟人,生生對外宣稱孩子七個月早產了,七活八不活嘛。來下奶的女性親戚長輩哪個沒生過孩子,七斤半的大胖小子,硬說早產,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

大兒子才生下半年,又懷上了二胎,轉年正月二十生下了老二。因著間隙太短懷孕,坐完月子就生了一場大病,血流不止,躺了二個月才能下了床。還是因為開春要種地了,不起來地就種不上了。

就這,剛過一年,又懷了第三個。這個小閨女,是真的早產,原本預產期在臘月的,是丁雪雁虎了吧嘰,乾活不惜力,大姨婆家蓋房子她去幫工做飯,三四十斤重的大樹根做的菜墩子從廚房搬到院子裡,又站著切了小半天的菜。晚上回到家就發動了,折騰一天一夜,生下個比貓崽子大不了多少的丫頭。

彆看才八個半月就生下,這丫頭命大活下來了不說,還天生長得就白淨,頭發又黑又亮還密,兩天就睜眼,大眼睛跟葡萄似的。大姨婆心裡愧疚,沒少給拿吃喝,還滿口子不停的誇孩子,稀罕得什麼似的。

三個孩子的名字,老大是李立海在縣城裡找人取的,說是個特彆有文化的人。給孩子起的李慕風,慕是慕艾的慕,還給他解釋了啥叫慕艾。所以老二出生的時候,他自己給起名叫李慕言。老三剛懷上不久就起名李慕雪。兩口子在被窩裡起膩的時候,人家說了,就是李立海愛慕丁雪雁的意思。

這麼看,兩口子感情得老好了吧?

完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