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淑妃作為僅次於皇後、貴妃的高位妃子,又是翼國公嫡女,曆年避暑當然都會被帶來行宮,她固定的住處是緗桃軒,據說內外遍植桃樹,花開時宛如堆雲疊繡,為山間蒼翠碧苔映襯,似霞似霰,美不勝收。
因著行宮建造在山上,花期比山下來的晚,每年避暑的時候也還能看上幾眼,故而得名。
然當眾推倒貴妃致小產後,淑妃理所當然不能繼續住在此處,卻被紀太後勒令關進了行宮最荒僻的西北角的一座久無人住的院子。
雲風篁帶著念萱流虹等人浩浩蕩蕩趕過來的路上,念萱十分的不安:“陛下說了讓您先不要出門的。”
“他是跟熙樂說的,又沒跟你、跟本宮說。”雲風篁不以為然,“熙樂今早在他走後不舒服,回屋躺著去了,這不其他人也不曉得陛下口諭,沒人告訴本宮,本宮當然就不曉得了。”
不管皇帝信不信這話,反正她自己是相信了。
淑妃生前待的這院子外觀看著其實也不算很破敗,坐落在幾株高大的喬木之間,作茅舍狀,外頭有一圈土磚壘的矮牆,生滿了各種野花野草的,望去生機勃勃,花香撲鼻,還引了許多蜂蝶環繞,熱鬨的很。
隻是掛在院門上的“沁綠居”牌匾金漆褪的七七八八,山風吹過,甚至還有些搖搖欲墜的意思入內首先映入眼目的,就是滿庭橫生的雜草,大白天的各種蟲鳴不絕,可想而知夜晚的景象。
沿著嵌在草叢裡的汀步石走進去,精舍的門大開著,裡頭正有宮人嗚嗚咽咽的哭聲傳出來。
“都這麼半晌了,怎麼還沒人過來主持下?”雲風篁在門檻外站了站,有點猶豫這屋子這麼破這麼亂,到底要不要親自踏進去,見淑妃仰躺在一張舊席子上,身側隻兩個華服宮人跪著給她哭靈,想了想,歎口氣,拿捏出悲天憫人的語調來,說道,“再怎麼說皇後娘娘也還沒剝奪淑妃姐姐的位份呢,四妃之一出了這樣的事情,怎麼合宮上下,就是這麼不管不問的?”
“你還有臉來!!!”那兩個宮人原本哭的七葷八素了,聞聲轉頭一看,眼中都流露出恨意來。
其中一個年長些的也還罷了,年幼些的到底衝動,下意識的喝罵道,“都是你!你逼死了我們家娘娘,還過來貓哭耗子假慈悲!”
“如薰!”年長的宮人一驚,下意識的想止住同伴,然而陳竹已經搶步上來,一腳踹倒那如薰,獰笑道:“狗一樣的東西也敢汙蔑我家娘娘?!咱家看,根本就是你們這兩個刁奴,打量著淑妃娘娘被軟禁,起了殺心,害死了淑妃娘娘不說,竟然還敢挑撥我家娘娘跟淑妃娘娘之間的姐妹情誼!”
“公公息怒!”那年長宮人不敢去扶同伴,隻得跪下來磕頭求饒,哽咽道,“如薰年紀小不懂事,請公公莫要同她一般見識!”
陳竹於是偷看雲風篁的神情,見這主子饒有興趣的樣子,心念一轉,就上前將她也踹倒在地,笑著道:“不懂事?小孩子再不懂事還分不清好壞?我家娘娘自來敬重淑妃娘娘,視若親姐,昨兒個才進行宮,就忙不迭的為淑妃娘娘去鹿芩台跪求,這般姐妹情深,誰不唏噓?!怎麼一晚上過來,淑妃娘娘沒了不說,你們這兩個賤婢,還指鹿為馬的說我家娘娘的不是?!”
那年長宮人支吾了一陣,見陳竹似有繼續動手的意思,才無奈道:“這……這都是聽送膳食來的宮人胡說八道,婢子們跟娘娘被關在這裡已經有幾天了,外頭什麼樣子哪裡曉得呢?所以即使被蒙蔽了,也實在沒辦法啊!”
“你倒是會一推二六五。”雲風篁聞言笑著開口,“想必來給你們送膳食的宮人對你們不怎麼好?這會兒就想拖人家下水?”
見那年長宮人急急忙忙的否認,她慢悠悠的說道,“雲容華跟淑妃到底是親姐妹,她向著淑妃本宮不奇怪,畢竟本宮算起來也與淑妃同族,她沒了,本宮哪有不過來送上一程的道理?行了,看在淑妃的麵子上,方才這如薰的不敬本宮不計較,你們也少作妖。”
“……容華去了娘娘那兒之後,就再沒露麵了。”年長宮人聞言心中一驚,下意識的道了句,旋即道,“謝娘娘寬宏大量。”
這才敢去扶那如薰。
如薰低著頭,許是努力掩飾仇恨與憤怒,但到底沒莽撞的繼續跟雲風篁作對。
“這事兒還沒跟外頭說麼?”雲風篁見屋子裡實在沒什麼落腳的地方,乾脆站在門檻外,繼續問著,“怎麼這裡還是隻你們兩個?”
那年長宮人淒然道:“婢子們隨娘娘一塊兒禁足,不敢擅自出門,送早膳的宮人去了許久,卻也不知道為何至今隻有娘娘過來。”
“你們去個人皇後娘娘那邊問聲罷。”雲風篁聞言轉頭吩咐了一聲,年長宮人連忙又道謝。
那如薰僵硬著,被同伴扯了把衣擺,到底不甘心不情願的彎了彎腰。
“本宮還記得當年初入宮闈,在斛珠宮正殿戰戰兢兢的拜見悅婕妤,她一直沒叫起,本宮也不敢動。”雲風篁看到這一幕,微笑道,“好半晌呢,才說了句,淑妃娘娘的娘家妹子,不敢得罪,方叫了本宮平身……那時候本宮就想,萬幸本宮在這宮裡還有個姐姐,固然隻是族姐,終究是自家人呢!”
所以雲氏的,就該是自己的。
“不想這才多久,竟然就是天人永隔……唉……”
死的真是迅速又利索。
“本宮從剛才聽到消息起,簡直不敢相信……”
會有這樣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