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雲風篁次日就設法傳了話出去,第三天就在蘭舟夜雨閣見著了江氏。
“娘,陛下有意以江氏子尚主。”母女倆一照麵,才清了場,她劈頭就說,“娘以為江氏哪位表兄或表弟合適?”
“江氏子?”江氏意外道,“陛下為什麼會想到江氏子?何況公主殿下乃是金枝玉葉,豈是我北地小門小戶能夠匹配的?!”
雲風篁不動聲色說:“還不是母後皇太後,約莫是看紀氏不行了,就想訛了縉雲公主下降海西侯的嫡幼子,結果行宮裡風聲都出來了,被陛下逼著杖斃了一批宮人,權當這事兒沒發生過陛下轉頭跟我說,讓我打聽著來年恩科下場的年輕未婚士子,我才答應呢,可陛下轉天就問起了江氏子的情況。”
江氏眯眼看她:“那陛下問起我謝氏子弟的情況不曾?”
“隻問了謝氏子弟什麼時候抵達帝京而已。”雲風篁鎮定道,“我看陛下還是更傾向於江氏子的。隻是我都不太清楚這回表哥表弟們也有來……卻不知道內中是哪位表哥表弟這般才貌動人,卻提前打動了陛下?”
“我看陛下什麼都沒說,倒是你疑神疑鬼的,連為娘都不敢相信了是也不是?”江氏似笑非笑看她,驀然臉色一沉,“說實話!”
“……”雲風篁捏著團扇,鬱悶道,“您說過我長大了再不聽話您也不打我了的!”
江氏沒好氣道:“那你之前還信誓旦旦你一定聽話不氣我了呢!”
雲風篁:“……”
算了,祖傳說話不算話,母女倆誰都彆笑誰。
她哭喪著臉,訴說道,“天知道陛下在打什麼主意!不過他的確讓我留意著趕赴恩科的士子,以為公主們物色駙馬……我這不是想著,十一哥他們正好都沒婚配,才貌也出挑,興許能入陛下的眼?”
“但前兩日陛下忽然問起江氏子弟,還催著我跟您照麵,這……”
“所以你擔心陛下打算讓江氏子尚主,然後我這個親娘又是江氏女,怕我胳膊肘朝外拐,樂見娘家人跟天家結親?”江氏冷哼,“故此一照麵先試探起我來了?”
雲風篁厚著臉皮上前挽住她手臂,親親熱熱道:“娘您這話說的!女兒好歹是您一手教出來的,不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吧,有那麼簡單一上來就讓您看出破綻?這不是不跟您見外,所以有什麼意思直接表達出來了嗎?”
“就你這幾個月做的事情,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呢。”江氏嫌棄道,“能不氣死我就不錯了!”
不過到底沒再計較女兒剛才話中的試探,正色說,“咱們娘兒兩個私下說話,也不扯那些虛的:的確江氏若是出了駙馬,為娘在謝氏的地位必定穩固如山,甚至直接拉下你大伯母,讓你爹越過你大伯做家主,也不是不可能!”
“倒是你十一哥他們一旦得了天家垂青,必然恩澤其父母,到時候,咱們這一房,在族中地位反而沒有現在這麼好。”
“然而這麼算的話,無非隻是謝氏內部,一房一支之間的蠅頭小利。”
“放眼前朝後宮,卻未免顯得過於愚蠢了。”
“雖然江氏待咱們娘兒不薄,但這主要也是因為為娘跟你,在謝氏的地位不低的緣故記住,同情、修養、愧疚、感恩、情分……這些都會滋生尊重與善待,可也都是一時的,人心善變,一旦變了,歡喜與憎惡,都隻在一念之間!”
江氏麵無表情,“但這天下間,但凡你實力能力足
夠,那麼即使是未曾見過、毫無關係的人,也會本能的敬畏你、不敢輕慢。長久的敬重從來都是自己掙來的,而不是靠著彆人的憐憫或者涵養給的。為娘這樣反複告誡你,自己焉能當局者迷?”
“如今的世道,都認可出嫁隨夫。為娘本是江氏女,嫁與你們父親,就是謝氏之人。再回江氏,也不過是客人罷了。如果為娘為了鞏固在謝氏的地位,為了打壓你那些伯母們,讓你促成江氏子尚主,縱然近年可以憑借這份恩情,在謝氏耀武揚威……但以後呢?等為娘不在了,你兄嫂子侄,包括你在內,又能得到江氏多少幫扶?”
“可要是尚主的是謝氏子弟,謝氏門楣光耀,你兄嫂子侄,難不成他們會不提攜?畢竟獨木難支,駙馬再受恩寵,也是需要兄弟侄兒幫扶的這件事情,為娘知道你的擔心,這會兒就給你一句準話:你隻管按你想的去做,為娘本來就不是長媳,這些年來能跟你伯母她們維持著場麵上的和睦,固然是用手腕壓著她們,其實也是你伯母她們深明大義,始終不肯鬨太大了叫外人看熱鬨。”
她說到此處歎口氣,摸了摸女兒的鬢發,“你在家裡時常跟戚九麓在一塊,雖然因此兩人情分好,卻反而因此看不清楚家裡的事情了。一家子的和睦,短期裡還能靠計謀手腕斡旋過來,長期的相安無事,那肯定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功勞,而是絕大部分人都心照不宣哪!”
“為娘知道你為了你那幾個堂姐妹攛掇你跟你姐姐生分,對大房二房印象不甚好。但你要知道,嫡庶有彆是應有之義。為娘給你姐姐嫡女的待遇,那也是從私房裡補貼公中差額的,所以上上下下才沒公開說什麼。否則你以為這等事情,會隻是你們小孩子之間拈酸吃醋的小打小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