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子說這話的時候低頭看住了真妃拉住自己袖子的手,他有些悲哀的想著,下一刻這人應該就會收回去了。
一同收回去的,還有她的期盼,以及微弱的簡直可以忽略不計的真心?
想到這兒淳嘉不無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是懷疑雲風篁對自己可曾有過真心實意麼?
那晚的坦誠相對,也許隻是這妃子演得好,而自己一廂情願的看沒出來。
“……那妾身想請陛下留在浣花殿,陛下許麼?”隻是雲風篁沉默了一下,卻嬌媚一笑,非但沒有鬆手,反而越發握緊了他袖子,柔聲問。
淳嘉怔忪了會兒,方才低低的笑了起來,他沒有立刻回答這話,而是伸手,捏著雲風篁的下頷,強迫她抬起頭來跟自己對望,淡聲問:“愛妃,這般戲弄朕,好玩嗎?”
他此刻心情極壞,手底下頗為用力,捏得雲風篁微微蹙眉,卻未提醒,仍舊笑著,說道:“好玩。”
不等淳嘉開口,她複道,“陛下多日不來浣花殿,又拒絕了妾身百般求和,這些日子,妾身心中的千回百轉,陛下可知道嗎?”
淳嘉聞言,手底下下意識的放鬆了些。
雲風篁趁機側頭掙開,斜睨著他,似笑非笑說:“陛下,妾身說了,妾身從來不是寬容大度賢良淑德之人……陛下讓妾身在這殿裡傷心難受、惶恐不安了這些日子,妾身跟陛下玩笑幾句,陛下難道就要跟妾身計較了嗎?”
“……”淳嘉默然了會兒,道,“真妃,朕對你素來有著偏愛,你也該知道,否則斷不至於這般膽大妄為的試探朕。但你也該知道,朕如今諸事繁忙,是沒有那麼多精力,回到後宮,也依舊勾心鬥角的。”
不然他也不會確定自己對雲風篁有著喜愛,就直接攤牌。
這會兒卻有些後悔了。
倒不是後悔在一群賢良淑德,至少願意在他麵前表現出賢良淑德的妃嬪裡,偏生喜愛雲風篁。
而是懊悔不該那麼快跟她攤牌。
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說的就是這妃子。
淳嘉反思,當初就該拿捏著分寸,什麼都不說,頂多私下偏袒她對她好,興許這妃子疑神疑鬼的,還不敢太過孟浪恣意。
這會兒好了,她知道他喜歡她,於是這就成為了一份籌碼。
原本就沒幾句真話的人,現在越發的似真還假。
“陛下,妾身若是有著明年入宮的那些新人們的家世,妾身難道就是那種喜歡勾心鬥角的人?”雲風篁對著皇帝的委婉警告,隻是懶散一笑,說道,“您看妾身像是見天玩弄手段陰謀的人麼?”
淳嘉一時間有些無言。
雲風篁還真不是。
宮禁之中流傳著她的狠辣跟手段。
但實際上雲風篁入宮以來玩的陰謀並不多,她更多的用的是陽謀比如說入宮頭天借著跪下請罪扯落袁楝娘衣裙、跟腳投水“自.儘”,在場的明明白白她的算計跟心思,然而皇帝也好,袁楝娘本人也罷,卻不得不打落牙齒往肚吞,主動出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當時她的依仗是什麼呢?
是紀氏在後宮隻手遮天,是淳嘉還在隱忍,是她雖然為雲氏所坑才入宮卻到底頂著雲氏女的名份。
再比如她利用紀暮紫晉入妃位,其實當時哪裡沒人懷
疑紀暮紫是被冤枉的?紀氏三代鳳主更是卯足了勁兒為她脫罪。
但淳嘉也好淑妃也罷,於公於私都需要對紀氏下手。
紀皇後是淳嘉發妻,而且為人精明不說,多年執掌宮務,耳目眾多,名份勢力,都不太好下手。
相比之下,紀暮紫隻是一個妃子,由於皇後嫡姐在前,家裡對她的扶持,以及本身的警惕心、行事的謹慎程度,都遠不如紀皇後,卻方便多了。
所以雲風篁遞出個引子,淳嘉為首,淑妃為輔,興許還有袁太後的功勞,就主動幫她把事情做成了。
雖然這兩位的主要目的是針對紀暮紫,不過他們仍舊為雲風篁爭取到了妃位的補償這也不是他們同情憐憫雲風篁,雲風篁從來不會指望彆人一時的惻隱隻是淳嘉需要用這種方式來宣告自己的威嚴與權力。
他這麼做不是為了雲風篁,至少不全是為了雲風篁,更是為了他自己。
雲風篁算定了這一點,也順利的得到了婕妤之封。
一個人的言談舉止烙印著其過往。
雲風篁行事恣意,看似毫無規矩卻不失堂皇,無非是因為自幼得寵,向來少受拘束,在家是元配嫡出女,敲定的出閣也是一家主母,根本不需要也不屑於鑽研鬼祟之術。
畢竟,她當時的夫家戚家,用不著她戰戰兢兢的逢迎琢磨。
可現在伺候的淳嘉,卻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