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笑歌遺書裡將紀氏摘的乾淨,偏趕著她“下手”前後,都是紀暮紫正被貶位,叫太皇太後親自看在身邊的時候,紀氏很容易一推二六五。
這會兒雲風篁建議對敏陽侯夫婦貶斥,也不過是沒憑據的情況下,儘量抹黑紀氏了。
紀皇後對此沒說什麼,隻恭敬領命。
淳嘉到底不甘心,調了皇城司過來徹查薛笑歌之死,然而紀氏手腳利索的很,卻也沒查到什麼破綻。
“左右皇後娘娘接下來得禁足延福宮。”回到絢晴宮之後,雲風篁見天子愀然不樂,就安慰他,“總也算絆住她了。”
淳嘉搖頭道:“薛氏是紀氏最主要的姻親之一,紀氏舍了這一家子出來,怕還有其他的謀算。”
他所以也沒在浣花殿待太久,略說了些話,也就去前頭處置政務,順帶思索接下來怎麼出牌了。
貞熙淑妃乃四妃之一,位份僅在皇後之下,十分尊貴。
雲霜腴的死不能視作單純的宮闈事,是必然要拿去廟堂上商討的。
這一日皇城司一無所獲,淳嘉晚間到浣花殿來過夜,歎著氣跟雲風篁說:“看來隻能讓紀氏舍車保帥了。”
次日朝會上,果然有臣子問起了昨晚薛婕妤懸梁的事情。
紀氏堅持是薛婕妤一個人所為,他們家嫡女紀暮紫頂多就是失察,而且那還是紀暮紫正被貶為宮嬪的時候,自顧不暇,壓根管不到薛笑歌……畢竟紀暮紫被貶後位份還不如薛笑歌呢,人也不跟薛笑歌住一塊,怎麼盯著這表妹?
他們還說這事兒應該怪雲風篁,因為那段時間皇後臥病過,當時行宮裡的宮務,可是雲風篁打理的。
雲風篁是這寵妃是出了名的精明能乾,結果“視若嫡親姐姐”的淑妃,在她眼皮子底下被謀害了,她居然一無所知嗎?
賢妃沒有父兄在朝,還是翼國公看在淳嘉的麵子上站出來幫忙辯解了幾句,大概就是他相信自己這個便宜侄女不會是那種不關心姐姐的人雲雲……這時候,紀氏那邊忽然想到一事,指著被當物證拿上來的遺書彩箋,說道:“臣曾聽家母說,這種彩箋乃秘製而成,可書密文……不若一試?”
這話讓人大為意外,然而眾目睽睽之下,雖淳嘉也不能阻攔,隻得按照要求取了藥水過來浸泡那些遺書,果然,浸泡之後就是內容變幻,改成了薛笑歌雖然的確下手謀害了淑妃,卻是受雲風篁所指使!
這也是雲風篁去歲在行宮裡給她封妃的緣故——這是她的報酬。
不然,她作為紀氏的表親,其表姐還給雲風篁“下過絕子藥”,於情於理,雲風篁要抬舉人,輪得到她?
卻怎麼是跟被雲風篁“當成嫡親妹妹一樣照顧的”雲卿縵一起晉位婕妤呢?
而雲風篁這麼做,目的也很明確,是覺得淑妃擋了她的路:當時皇後時常“臥病”,貴妃小產之後自顧不暇,要不是淑妃被牽扯進貴妃的小產之事裡去,當時的後宮,合該是淑妃出來主持大局的。
實際上雲風篁協理六宮,就是從淑妃去後才開始——要是淑妃還在,哪裡輪得到她?
也不僅僅是淑妃,還有翼國公府的支持。
翼國公雲釗就倆女兒在宮裡,長女去後,幼.女性情軟弱又不得寵愛,不幫襯著能乾的侄女,還能幫襯誰?
尤其淑妃名下的大皇子,還在雲風篁跟前養著。
薛笑
歌在遺書裡將雲風篁比作了杜鵑鳥,明明是走淑妃路子進的宮,卻視淑妃為眼中釘肉中刺,甚至踩著淑妃的屍骨,享受著淑妃父家的照拂到今日。
這麼位主兒,薛笑歌怕她怕的要死,所以哪怕是臨終遺言,也不敢明明白白的寫出來。
萬幸賢妃有個致命的缺陷,就是她出身不高,很多世家大族的物件手段,她都不甚清楚。
……好吧,論到這方麵,出身偏遠扶陽王一脈的淳嘉,也是一無所知。
到底他少年時候主要受到的教養來自於扶陽袁氏的嫡母,而袁氏隻是郡縣中的名門,跟紀氏之流差距懸殊。
故此薛笑歌才敢將“真相”寫在這種特製的彩箋上,因為她知道,淑妃之死關係重大,相關證據肯定要被拿上廟堂過目,如此才能保證,她豁出性命的揭發,能夠公布於眾,而不是被賢妃隱瞞下來。
這份“新遺書”才讀完,紀氏一派就一溜兒的跪下來求淳嘉做主。
敏陽侯更是哭著說道:“小女與貞熙淑妃同時進宮,一起伺候陛下近十年,不敢說情同姐妹,卻也一直相安無事。好端端的怎麼可能放任薛氏對淑妃下毒手呢?倒是賢妃,自從她入宮以來,宮中高位紛紛凋敝,遠有小女,近有洛氏女歐陽氏女,也堪堪被貶……孰是孰非簡直一目了然!”
帝座上,天子一動不動,片刻,方才緩聲開口:“不拘兩份遺書孰真孰假,總之婕妤薛氏謀害高位乃是板上釘釘之事!行這等喪心病狂之舉者,焉能信任?遑論婕妤薛氏自從入宮以來,的確一直被賢妃壓著風頭,其人心胸狹窄,毫無妃嬪該有的氣度,心生嫉恨,利用彩箋密文,畏罪自.儘之際,順帶攻訐賢妃,也非不無可能之事。”
淳嘉這是明晃晃的拉偏架,紀氏怎麼肯乾?
“陛下,此事不拘真凶是薛婕妤自己,還是賢妃,終歸與皇後娘娘並無關係,然而聽聞陛下已命皇後娘娘禁足三年,以為淑妃祈福,安慰老臣之心。”海西侯出列,拱手說道,“皇後尚且如此,賢妃豈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