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嘉踏入浣花殿時內外一片肅殺。
大宮女清都帶頭出來迎接,眼眶微紅,顯然剛剛哭過,開口時嗓音還有幾分顫意,但思路尚且清晰:“今兒個早上娘娘在怡嘉宮送走您之後,等到魏昭容的娘家抵達,同她們交代了一番,就回來更衣,去了慶慈宮。”
“從慶慈宮請安回來,就是跟翼國公夫人還有謝夫人她們說話……”
“原本謝家的羅少奶奶聽說娘娘昨兒個都在守著魏昭容,一宿沒休憩了,想立刻告退的。但娘娘說好久沒見猛小姐闊小姐,怕叫她們大早上的趕來宮裡,就這麼回去了會失望,所以雖然當時氣色不甚好了,還是強撐著招了兩位小姐在膝前說笑。”
“中間清人看娘娘實在乏了,出去交代小廚房做些茶點過來打個岔,既讓娘娘緩口氣兒,也是讓娘娘用了長些精神。”
“結果沒曾想,娘娘不過喝了兩口茶,就……”
她忍了忍沒讓淚水落下來,低聲道,“清人如今已經在寢殿外的走廊上跪著戴罪,翼國公夫人她們則在花廳裡候命,娘娘暈倒之前接觸過的物事、用過的杯盤吃食,也都封存在原處……婢子無能,目前也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隻能先讓各處不許輕動,著人請了陛下來做主。”
淳嘉臉色鐵青,三步並作兩步朝內走去:“先看賢妃,賢妃如今怎麼樣了?”
“太醫正在診治。”清都落後一步跟著他,語速飛快道,“紅萼赤萼守在旁邊……還有謝媽媽跟江媽媽也都在場。”
這些都是江氏左膀右臂,合家大小性命捏在了江氏手裡頭的,最不可能背叛雲風篁。
……實際上,但凡是江氏送進來的這些人,都有著人質在江氏手裡,不然這千裡迢迢的,江氏也不可能放心將女兒的衣食住行交給她們。
但這經年來都沒出什麼岔子,這會兒忽然發生這樣的變故,很難不讓人懷疑她們裡頭出了內鬼,尤其是當時親手端上茶點的清人,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她的嫌疑是沒法洗清的。
哪怕於情於理她都沒理由坑雲風篁。
淳嘉大步踏入寢殿,就見低垂的帳幕前,一截皓腕從帳底伸出來,太醫院最擅長解毒的兩名太醫都在了,正神情凝重的診斷。
他一皺眉,走過去將帳子之間扯了:“望聞切問,隻憑脈象與詢問左右如何能作準?朕在這兒,你們且細查賢妃臉色,免得誤診!”
“……是!”太醫躬身答應,對望一眼,眼底的苦澀就濃鬱了幾分。
皇帝這樣開明對他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因為他這態度就是隻要能把賢妃救下來繁文縟節都不重要——那要是救不下來會怎麼樣?
“陛下,臣等方才已經看過娘娘昏厥前喝剩的茶水,再觀娘娘脈象,以及此刻麵色蒼黑、手腕冰冷,確認娘娘所中之毒乃是鶴頂紅。”兩名太醫仔細觀察片刻雲風篁的麵容,由年長些的太醫上前稟告,“而且,分量恐怕不在少數!”
淳嘉與眾多侍者的心頭都是一沉:“不在少數?那賢妃將會如何?”
“……娘娘如今有著性命之危!”太醫額頭頃刻之間沁出冷汗,咬了咬牙才低聲說道,“微臣無能,並無十足把握,隻能……隻能……儘力……儘力而為!”
殿中有那麼片刻靜可聞針,爾後是清都等近侍抑製不住的抽泣聲打破了沉寂。
淳嘉一動不動的站著,
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隻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攥拳。
良久,他沒有發作,隻啞著嗓子道:“儘力……那就儘力而為罷,朕不追究你們家眷。”
這話的意思,就是如果賢妃救不下來,倆太醫是肯定要被問罪的,但隻要他們真的儘力了,皇帝就算拿他們出氣,也不會牽累他們家小。
“微臣謝陛下隆恩!”倆太醫此刻心裡當然十分複雜,可也知道以賢妃的盛寵,皇帝這會兒能這麼說已經很克製了。
淳嘉沒再理會他們,而是看向清都:“你隨朕出來說話。”
清都狠掐了把掌心,用疼痛止住大哭的衝動,跟著他到了外頭的僻靜處,淳嘉盯著不遠處的一株月季看了片刻,方才緩聲問:“你將……賢妃今日與朕分開後的進過,再說一遍,仔細些!”
“是。”清都哽咽幾聲才開始講述,她說的很慢很細,但淳嘉沒有不耐煩的意思,整個聽完後,思索了會兒,緩緩開口:“賢妃見太皇太後,是一個人進去的?”
清都點頭:“當時,翼國公夫人她們已經在浣花殿候著了,娘娘留了清人招呼她們,讓婢子伺候著去的慶慈宮。在慶慈宮外求見時,太皇太後隻召見了娘娘,所以娘娘是獨自進去的。”
淳嘉“嗯”了一聲,又問:“回來的時候,遇見猛兒鬨著要去看穰兒他們,被宮人攔住,發生了爭執,賢妃哄了幾句,帶著猛兒去了正殿?”
見清都點頭,他問,“那猛兒是自己想起來去看穰兒他們,還是有人提到了類似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