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篁寫家信沒用多久,因為她也沒怎麼囉嗦,就是問家裡,是想法子督促著諸子弟上進呢,還是自己稟告淳嘉,將人都攆回去繼續做鄉紳?
畢竟她想法子將這些兄弟弄入仕途,是為了自己的將來考慮,可不是單純給他們提攜、為他們收拾爛攤子的!
前朝多少寵妃身敗名裂,追根究底,本身其實沒做什麼缺德事兒,純粹就是被娘家帶累了聲名?
雲風篁可不慣著家裡這些人,她當年在家裡做十七小姐時,尚且是兄弟嫂子們讓著她,沒有說成了貴妃反而要忍著兄弟們給她找麻煩的。
給家裡下了最後通牒,雲風篁跟著也沒耽擱,趁著淳嘉過來時,花了些心思將人哄高興了,趁勢說了昆澤的婚事。
於是不幾日,昆澤郡主賜婚江氏子江綴的聖旨就下去了。
這一度引起了一片嘩然,因為江綴實在不打眼。
隻是貴妃的表弟罷了,在貴妃有一大堆謝氏兄弟還沒照顧過來的情況下,實在沒人注意到他。
連江綴自己都是受寵若驚。
因為之前雲風篁打算在謝延秀跟他之間選擇一個婚配昆澤時,謝家那邊不滿意,封鎖了消息,壓根沒叫他知道。
這會兒接著聖旨,就很有種天上掉餡餅的詫異跟意外。
入宮謝恩時,他到底沒忍住,不顧家中叮囑,問雲風篁:“表姐為何會將郡主說與我?畢竟謝家好些表哥表弟也是尚未婚配的。”
“怎麼?擔心郡主有什麼不妥,怕表姐我坑你?”雲風篁這兩日還在惱著兄弟們的不成器,聞言冷哼一聲,沒好氣的問。
江綴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嘿嘿笑:“怎麼可能?就是沒想到表姐會待我這樣好。”
雲風篁伸指虛虛一點他額角,嗔道:“這會子沒外人,我就坦白說了,謝氏與我雖然有著同族之誼,幫著大房的堂哥尚了位長公主,我怎麼都對得起合家大小了。想我幼時,江家待我可不薄!你更是同我一起長大的,打斷骨頭連著筋。我是要照拂謝氏,卻也不可能全然不管外家罷?左右今兒個這地位寵愛,都是我自己掙來的,同家裡可沒什麼關係。我愛照顧誰就照顧誰,誰還能通我來爭長論短不成?”
“表姐……”江綴頓時感動,他打小就服雲風篁,一直跟在這表姐身後搖旗呐喊的,隻是雲風篁進宮以來,地位變化,再加上家中父兄都反複強調,謝氏如今今非昔比,再貿然同雲風篁親近,必然招來謝氏的猜忌,如此對江家不是什麼好事,這兩年才漸漸同這十七表姐疏遠起來。
如今被雲風篁這麼一說,就覺得間隔這些年的生分不翼而飛,仿佛還是從前在北地時,漫山遍野追逐嬉戲時候的情分了。
“先不忙著謝我。”雲風篁卻板起臉,正色說道,“你不要以為娶了郡主隻有好處,我且與你說說,這等金枝玉葉,為何能夠嫁與尋常子弟。”
江綴如今自覺雙方之間毫無芥蒂,膽子就大起來了,聞言就湊上來,笑著道:“表姐放心罷,我這樣的出身,要沒表姐鼎力相助,慢說皇家郡主了,就是皇家郡主跟前的宮女,那也是輪不到的。不拘做郡馬有些什麼規矩,我保證都聽您的!”
這話聽著還算舒坦,雲風篁露了點兒笑色,放緩了語氣,道:“也沒什麼規矩不規矩的,隻是你收了那些花花腸子……雖然國朝不禁郡馬納妾,然而陛下可就這麼一個血親的妹子,又是陛下生身的聖母皇太後撫養,我實話同你說,聖母皇太後原本為郡主看中的乃是高門貴子,容貌才情都極出挑的那種。我費了好大力氣,才將這門親事說給你,回頭少不得還要去聖母皇太後跟前請罪!故而你要是對郡主不好,你表姐我頭一個沒法子跟太後娘娘還有陛下交代,明白麼?”
江綴就很慚愧,道:“既然如此,要不……我不娶這郡主了?總不能叫表姐為我受委屈。”
雲風篁聞言仔細打量他一會兒,確認他的確是真心惴惴,而不是故意拿話堵自己,才冷哼一聲繼續道:“謝氏那邊是我堂兄弟,你們是我表兄弟,想當初對我的照顧都是差不多的,念著謝氏是父族,我與他們說了位長公主,輪到江家,總不能什麼都沒有吧?這事兒我心裡有數,你毋須擔心,你要是當真心疼我,往後
務必同郡主好好兒的,不許做那些尋花問柳的事情!”
“表姐放心,我一準兒好好對郡主,就算郡主對我不好,我也忍著。”江綴連忙給她保證。
雲風篁聽著也沒什麼感動的,因為當初謝無爭說的比他可動聽多了,但這會兒……怎麼說呢?這堂哥一舉一動似乎也禁得起推敲,可她總覺得心裡不是那麼爽快。
……當然也可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太坑,對比之下讓她有點心理失衡了。
如此勉勵了江綴一番,賞賜了點兒東西,才打發他出了宮。
江綴才走,清人就上來說:“十三少夫人遞了帖子想進宮來給您請安。”
“是為了郡主的婚事?若是如此就讓她不必來了。”雲風篁淡淡說道,“一個個隻會盯著本宮的抬舉,全不看看自己都做的些什麼事情!告訴他們,本宮如今已經不指望家裡能夠給本宮爭氣,隻求他們不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叫本宮跟著受朝臣彈劾,那就謝天謝地了!既然如此,也沒必要再專門抬舉娘家,反而門楣低些,能叫前朝後宮都放心,於本宮還有利。故此昆澤郡主這門親事,權當是本宮謝了江家當年一番照顧的情分了,誰敢多嘴,就與本宮滾回北地去!”
這番話傳到謝細流等人耳中,原本滿腹牢騷的諸人都是麵麵相覷,作聲不得。
好一會兒,才有人怯生生的開口:“娘娘這……也就失了一次機會,再說二十一不是選上了麼?雖然不是四房的兄弟,好歹都姓謝,也沒有徹底給娘娘丟臉不是?”
“娘娘深得上意,能夠幫這一次,當然還有下一次。”謝細流羞愧道,“隻是咱們此番的舉動過於孟浪,委實叫娘娘失望,如今娘娘心灰意冷,說來說去都怪咱們不好。”
他這麼說的時候其實心裡不是很服氣,因為之前在陳兢奉了貴妃之命前來的情況下一再追問,不得不說出真相,結果貴妃轉頭賣給了小陳氏,還讓小陳氏隨便動手。
然後小陳氏就沒客氣,帶人去將他那相好綁了,當著謝細流的麵,硬生生折磨而死,末了還甩了他兩個耳刮子,讓他好好兒長記性,再為了外頭的烏七八糟壞了自己前途、壞了娘娘的托付,她就直接給公婆告狀!
謝細流自覺理虧,主要也是畏懼母親跟妹妹,不敢說什麼,私下裡卻覺得雲風篁此舉太不念兄妹之情,而小陳氏呢過於潑辣狠毒了。
但嘴上卻還是護著雲風篁的,道,“當年滿城風雨的時候,你們一味的催著將娘娘速速打發出門,後來娘娘來帝京寄人籬下,足足三年,除了咱們四房自己心疼著,誰派人過來問過她一句?縱然如此,當初遂安長公主的婚事,娘娘也是不計前嫌的想到了你們。”
“如今娘娘被傷心了,說了這樣的話,我們四房都沒說什麼,你們在這裡嘀咕,憑什麼?”
“十三哥誤會了。”聞言其他房裡的人就十分訕訕,道,“我們那裡敢說娘娘的不是?我們也是擔心娘娘,怕娘娘就此冷了心,同家裡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