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憐夜憂心忡忡的回到自己住處,揮退左右,方與心腹商議這事兒該怎麼辦才好?
她雖然出身高門,但對自己的父兄也算了解。
尋常幫忙也還罷了,畢竟是嫡出女,再不得寵,好歹是夫人之位,膝下還有個皇子養著,沒意外的話,將來怎麼也能做一位太妃。
這兩年又跟貴妃大大緩和了關係,家裡還是願意給些支持的。
可是栽贓明惠大長公主這樣的事兒,崔家上下可就未必肯搭這個手了。
倒不是怕露陷之後被皇帝追究,畢竟就明惠迄今做的事情,哪怕被謀害了,淳嘉大概率也會裝糊塗。
關鍵是崔家也是得罪過皇帝的,就算因為種種緣故,沒有落到紀氏那樣的下場,要是再加個謀害明惠大長公主,誰知道將來鳥儘弓藏的時候,會不會現成成為皇帝料理他們合族的理由?
當初淳嘉為防夜長夢多,也是盟友攝政王忍無可忍,總之叔侄倆合謀屠戮紀氏的後果影響是極為深遠的。
最重要的影響不在乎紀氏餘孽,而是臣子們對這叔侄倆都不怎麼敢相信了。
尤其是崔家這種曾經跟皇帝有過節的。
“夫人,實在不行,要不咱們試著問問表公子的意思?”心腹左思右想,給她出主意,“表公子是陛下的伴讀出身,這會兒又是禦前近臣,再清楚陛下的意思沒有。實在不行,也能扯出來給貴妃娘娘個交代,免得貴妃娘娘總是逼迫夫人。”
“月庭他……”崔憐夜微微皺眉,她跟鄧澄齋是嫡親表姐弟,但論情分還真沒有多少。
這倒不是鄧澄齋家裡敗落之後,崔憐夜看不起他。
而是因為這表弟早先一直跟著父母在外地,一直到家裡出了事情無人可依,被崔琬接到身邊,表姐弟才頭次照麵。
那時候崔憐夜已經過了七歲,是需要跟兄弟避忌的時候了,長年養在後宅,逢年過節才在家宴上跟鄧澄齋打個照麵。
姐弟倆又沒有什麼特彆的情愫,見了麵當然也不會有什麼特彆的留意,不過客客氣氣的打個招呼作罷。
後來崔憐夜進了宮,鄧澄齋被崔琬送到淳嘉跟前當伴讀,那時候皇權衰微,權臣當道,表姐弟都是靠著崔琬在宮闈之中立足。
崔憐夜作為親生女兒,更加沒有跟鄧澄齋搞好關係的需要。
至於鄧澄齋呢,他傻了才會去招惹已經成為皇帝妃子的表姐,而不是多跟舅父請教……總之崔憐夜覺得鄧澄齋未必肯理會自己的請求。
畢竟其他事兒也還罷了,這事兒說不好就是要得罪貴妃的。
如今前朝後宮誰願意得罪雲風篁?
“試試看吧?”心腹勸她,“反正頂多表公子找理由推辭了,左右隻是打發人走一趟,萬一呢?萬一他念及親情呢?”
崔憐夜想想也是,早兩年她還清高的時候可能是不屑於這麼低聲下氣的。
但這兩年宮闈變幻莫測,從馨妃到婕妤到九嬪再到夫人,這一番波折下來,崔憐夜早就沒了從前的傲氣,隻想好好兒過日子,不招誰不惹誰。
沒辦法,這不是她沒骨氣,誰叫蹦躂的那些個,非但自己沒個好下場,連帶家族都有著折損?
若是單自己,崔憐夜還能不服雲風篁,可作為崔氏金尊玉貴養出來的嫡女,她不能不為家族考慮。
於是這事兒就輾轉問到了鄧澄齋跟前,而鄧澄齋也很乾脆,趁著私下覲見的時候,利索的賣給了淳嘉。
淳嘉聽罷沉吟半晌,讓他且不要外傳,其他的卻沒說什麼,鄧澄齋就知道,皇帝並沒有生氣。
實際上也的確如此,淳嘉沒生氣,隻是問了問雁引,明惠最近可是又做了什麼得罪雲風篁的事情?
得知沒有,他微微一歎,道:“貴妃真是記仇。”
這都多久的恩怨了還記著?
雁引小心翼翼道:“茲事體大,一旦曝露,這……”
他是不讚成貴妃這麼來的,明惠最近也沒有怎麼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雲風篁巧舌如簧,當天傍晚被皇帝親自到蘭舟夜雨閣質問時,她滿不在乎的說道:“妾身還當什麼事情呢,沒錯兒,這是妾身做的。妾身還跟崔氏說,她要是敢不聽,妾身可沒她好果子吃!”
淳嘉啼笑皆非,道:“怎麼忽然想起來尋崔氏的麻煩了?”
“妾身哪裡是找她麻煩?這不是給她指條明路麼?”雲風篁眼波流轉,不依的嘟起嘴,“她膝下無所出,自從收養了二皇子之後,一門心思都撲在了二皇子身上。甚至為了二皇子,都主動跟妾身示好了!在之前,她自恃名門閨秀,什麼時候將妾身放在眼裡過?這麼著,二皇子尚且年幼,不能為陛下分憂,但崔氏跟崔家不然。心疼孩子就應該有些實際上的行動,總不能單靠嘴說是吧?”
“可她這會兒,又不能時常伺候陛下,又不能打理宮務的。陛下說,除卻盯著點兒明惠大長公主外,她還能做什麼?”
“至於說前朝崔氏子弟那邊的舉動,他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難道不是應該的?”
淳嘉笑著捏了捏她麵頰,道:“莫
要淘氣,你可不是讓她盯著點兒明惠去的。再說了,既然是好意,卻怎麼逼迫上崔氏了呢?”
“反正妾身可沒說讓他們怎麼明惠大長公主殿下,若是有人這麼同陛下說了,那一定是挑撥離間。”雲風篁將頭靠在他肩上,撒嬌道,“妾身隨口說說嚇唬崔氏罷了,誰知道她膽子那麼小?”
這話不儘不實,但淳嘉心裡有數,也懶得逼問,隻微笑說道:“彆胡鬨,如今攝政王那邊暗流洶湧的,這眼接骨上,明惠那邊還是彆有動靜的好。”
雲風篁聞言眼珠轉了轉,心道這話的意思……難道是如果明惠連這次的事情也摻合進去,就跟攝政王一起收拾了?
她立刻看向淳嘉麵上。
淳嘉神色不動,含笑道:“彆鬨,安置罷。”
……次日雲風篁就讓人去打聽明惠的近況,得知這位金枝玉葉自從被太皇太後嗬斥之後,一蹶不振。
連之前為了氣雲氏說的廣納麵首的事兒也隻做了一半:意思是麵首都挑進府了,但一直沒臨幸。
其實就是這樣,估計雲家也氣的夠嗆。
兒子在外頭為朝廷為君上打生打死,兒媳婦在家裡好吃好喝的養了一堆野男人。
哪怕還沒睡呢,可也足夠膈應的!
“這麼說殿下近來可安分了?”雲風篁微微眯眼,說道,“這可不像殿下。”
陳兢小聲道:“有小道消息說,殿下當天其實是被抬出去的,說是病了。這些日子,一直沒好。所以諸般事情,想做也做不了。這些天裡,太皇太後那邊時常有湯藥賞賜下去呢。隻是殿下可能病情有些拖遝,卻始終不見好轉。”
雲風篁笑了笑,心道這未必是病情拖遝,而是太皇太後無法說服明惠大長公主,乾脆讓這嫡出孫女兒病著罷?
她是越來越好奇,太皇太後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按說陪著神宗皇帝風風雨雨過來的元後,不該這麼無能跟愚蠢?
呃……難不成是因為神宗跟紀氏太厲害了,這位躺贏的順順利利,所以神宗跟紀氏沒了之後,才顯得格外無能?
雲風篁一時間有點兒心酸,自己怎麼就沒有這種能夠讓她躺贏的丈夫跟父兄?
不過想想太皇太後如今的處境,錦衣玉食雖然沒問題,可其他的事情也真的沒有太多說嘴的餘地了,感覺也不是很舒坦。她總算心裡平衡了點。
“這怎麼能成呢?”雲風篁沉吟了會兒就開口,“堂堂大長公主病了,卻這許久也好不起來,像什麼樣子?”
就讓陳兢去給崔憐夜傳話,著令崔憐夜通過之前安排進大長公主府邸的所謂紀氏餘孽,將一些消息傳給明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