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處,淳嘉心頭不禁生出了幾分淡淡的厭煩。
這份厭煩當然是衝著慈母皇太後去的。
畢竟對於他來說,最難處理的,就是袁太後跟雲風篁之間的矛盾。
之前這倆鬨過好幾次,每次都讓他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平息了這兩年,淳嘉認為不管是袁太後還是雲風篁,都應該心裡有數,沒有相當的理由不該再為雞毛蒜皮的事兒鬨騰了。
因為這不是鬨對方,而是在折磨皇帝。
當初他說服太後跟雲風篁平息事端,理由就是這麼做是在為難自己……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任何一方還要鬨的話,那就是沒把他放在心上。
而不管太後還是雲風篁都是靠他的重視過日子,不管心裡怎麼想的是否甘心,總之都要拿出最重視皇帝、寧可自己受委屈也要心疼皇帝的態度來。
如今這事兒,皇帝心知肚明就是袁太後想給八皇子爭取更好的待遇,以及的確擔心楚王沒輕沒重傷了八皇子,這才下的手,從頭到尾與雲風篁沒關係,得知這番謠言,哪裡能不懷疑是袁太後靜極思動,這是又想挑事兒了?
再結合今歲的聖壽節,淳嘉不免犯了疑心,覺得袁太後這許多年都不讓擺宴,今歲忽然準了,莫不是想重振聲勢,乾涉前朝後宮?而且自己當時在宴上陪她回憶了許多往事,某種程度上,可能也是被太後誤會了,覺得自己還是支持她的?
所以回程的時候,這不試探就來了。
就是為了試探皇帝對自己的縱容還有幾分?
“……”淳嘉心下急速的思索著,安慰了雲風篁幾句,保證自己會好好兒處置此事,也就勸她離開了,等貴妃一走,他就問雁引,“興寧伯府近來如何?”
雁引說了些情況,袁家這兩年總體來說比較乖。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最有分量的太後隱隱不敵雲風篁這寵妃,連續進宮的三位袁氏女,安妃失寵,袁賢妃逝世,袁蓯娘涼的更早更沒分量……這種情況換個傻子也知道自家抖不起來了。
他們現在安分守己的很,除了跟那種毫無背景的人炫耀一下皇親國戚的身份外,但凡有點兒實權的官員勳貴都不敢招惹。
甚至每次入宮到皇後那兒看望八皇子的時候,女眷們穿戴都格外低調。
淳嘉聽著,淡淡吩咐:“將被他們欺淩過的坊間百姓找一找,問問都是怎麼回事?”
雁引聞言麵色微變,旋即低頭稱是。
又見皇帝看了眼輦中銅漏,道:“楚王出事,皇後悲痛萬分,朕心亦是沉重……這樣吧,今兒個晚膳就擺在皇後那邊,朕去陪一陪皇後,也看看楚王。”
也不止這一次,接下來一直到回宮,淳嘉基本上都是歇在皇後處的,還每日抽空陪楚王說話。
這舉動讓前朝後宮都為之震動,因為皇後不得寵,以及楚王的失寵,都是公開的秘密了,卻沒想到楚王出了一回事,竟然引來皇帝這般的關切。
可見這個廢了的皇子在皇帝心目中竟然還是很有分量的。
“到底是頭一個嫡子,當初陛下跟皇後娘娘都是真心實意花了功夫撫育教誨的。”大家不免覺得,“後來廢是廢了,卻也不是楚王殿下自己不學好,說是氣運不佳,可都身為皇子了,怎麼可能氣運不好,歸根到底必然也是被害了……皇後娘娘這兩年心疼的不行,陛下豈能沒有憐惜?”
這待遇已經直追昭慶第二次摔
傷腿那會兒了,眾人於是紛紛深以為然。
還有些人或者看不過眼或者彆有所圖,私下裡到雲風篁跟前說嘴,暗示她將皇帝從皇後那兒喊走……結果雲風篁卻直接稱病,壓根不見任何人。
“母妃,您都病了,乾嘛不讓人去請父皇過來?”外人疑慮一向張揚跋扈的貴妃怎麼會怕了皇後,又懷疑莫不是淳嘉這回真的對皇後母子上了心,連貴妃這眼接骨上也不敢打擾,隻是沒人敢直接問雲風篁。
當然秦王跟昭慶是敢的,這會兒兩個孩子就膩在她懷裡嘀咕,“父皇都好久沒來看您了,也沒看兒臣跟昭慶……就連兒臣去找父皇,父皇也隻是讓兒臣多陪陪五弟。”
秦王不高興的說道,“兒臣才不要陪五弟,他欺負昭慶,兒臣不喜歡他!”
雲風篁笑了笑,伸手摸摸他小臉,柔聲說道:“你們五弟呀之前的確挺不乖的,母妃也不喜歡他!但這會兒,他是真的遭了罪。往後呢出入都得讓人抱著抬著,再不能到處亂跑……你們說,可憐不可憐?”
秦王跟昭慶因為年紀小,其實還沒有很明確的主見,也體會不到從此不良於行是什麼樣的痛苦。
倆孩子又聰慧,所以他們的選擇是,仔細觀察母妃的臉色,再決定表態可憐還是不可憐……
雲風篁笑吟吟的凝視著他們。
兄妹倆對望一眼,昭慶悄悄掐了把秦王。
這要是擱之前,秦王一準跳起來跟她吵,寸步不讓。
但昭慶斷了腿之後,裡裡外外的人都勸秦王讓著點兒昭慶,包括淳嘉也是這個意思,他又發現這麼做的時候,父皇母妃都會誇他懂事體貼,是長兄的樣子,也就習慣了。
這會兒有些慍怒的瞪了眼昭慶,到底沒說什麼,隻悻悻的試探:“嗯……那五弟確實……嗯……有點可憐?”
“是非常可憐啊!”雲風篁歎息著,說道,“所以你們往後若是有空暇,合該多心疼心疼這個弟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