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料的一點兒都沒錯,傍晚的時候,接到消息的淳嘉就專門撥冗前往慶慈宮。
打著請安的幌子,親自盤問顧箴過來做什麼?
“聽說是貴妃將婉妃逼得懸了梁,之後還不許太醫為婉妃診治。”太皇太後也不客氣,直截了當的說道,“皇後知道你素來偏愛貴妃,不敢親自出馬平息事端,又被妃嬪催促哀求,就尋思著來哀家這兒,拿哀家當槍使……哀家偌大年紀,怎麼有心思摻合這些事情?故此隨便說了兩句將她打發了。”
淳嘉權當沒聽見她委婉指責自己偏疼貴妃是罪魁禍首,笑著代皇後認了錯,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來打擾太皇太後的靜養雲雲……
之後又旁敲側擊了幾句,確定太皇太後沒給自己搗亂,也就打算告退了。
但這時候太皇太後卻叫住了他,說道:“今日皇帝不來,哀家也是要派人去請你的。”
“卻不知道皇祖母有何吩咐?”淳嘉聞言微微挑眉,神色恭敬依舊,是極溫馴孝順的孫兒該有的姿態。
“這事兒其實現在也還沒到說的時候,而且也該由你跟皇後操心。”太皇太後端起茶水抿了口,語氣平淡的說道,“但哀家看你政務繁忙,皇後呢,不是哀家多嘴,但瞧著她打理六宮就夠忙的了,就怕她也顧不上。也隻能直接跟你說了。”
“永春侯雖然也沒到通常議親的年紀……可這事兒,是不是你跟皇後也上上心?”
淳嘉有些意外,太皇太後會關注之前基本上沒怎麼照過麵的公襄震,這沒什麼。
畢竟攝政王雖然不是太皇太後親生的,可這般時候,嫡庶子嗣都是嫡妻的孩子。攝政王跟如今的益王這對父子,是在太皇太後與孝宗母子跟前長大的,哪怕沒有血緣,可是有著名份,有著長年累月的相處……再加上太皇太後自己沒有親生的孫兒,早先就為此維護過公襄霄,那麼如今維護這公襄震,也不奇怪。
關鍵是永春侯如今才多大?
他還是男嗣,晚幾年成親都沒有什麼。
太皇太後何以這般急切?
淳嘉露出探究之色,說道:“皇祖母說的極是,這是朕疏忽了。回頭定然告知皇後,命她張羅起來。”
“卻不知道皇帝打算為永春侯挑選什麼樣的妻室?”太皇太後淡淡說道,“你不要怪哀家無事生非,明知道永春侯年紀還小,就同你說起此事。畢竟哀家年紀大了,這兩日……時常夢見神宗先帝,卻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在這世上蹉跎多久。益王哀家已經不操心……本來益王在,跟永春侯好歹也能互相照顧些。可是你也知道,他們兄弟因著攝政王夫婦的緣故,芥蒂重重。彼此之間的情分,恐怕還沒有對你來的親切。”
“攝政王夫婦都沒有了,宗室裡其他人同永春侯也不熟悉。”
“益王夫婦不開口,你跟皇後顧不上的話,哀家也不說,回頭哀家沒了,這孩子豈不是沒人張羅?”
淳嘉思索了一番,緩聲說道:“皇祖母福澤深厚,何必說這樣不吉利的話?您是必能長命百歲的。”隨意客套了句,就委婉保證,自己一定將永春侯的婚事放在心上,保證不會讓這堂弟將來孤零零的沒人理會終身大事。
爾後又旁敲側擊問太皇太後,可有中意人家的女孩子,適合給永春侯做正室的那種?
“哀家許久沒跟外頭照麵,哪裡知道這些?”太皇太後淡淡說道,“左右永春侯也是皇帝的兄弟,皇帝就多操心些罷。”
淳嘉態度很是謙遜的答應下來,見她沒旁的吩咐,也就告退了。
出了慶慈宮,他尋思了一回,覺得太皇太後剛才雖然不似作偽,但冷不丁的給一個還沒到議親年紀的宗親侯爵托付婚事,到底可疑,專門將監視的宮人叫到跟前,仔細盤問了一番,發現似乎也沒有什麼憑據證明太皇太後要搞事情,這才微微頷首,讓人繼續盯著點。
三代鳳主之中最早的一位……雖然看起來很像是躺贏,但淳嘉仍舊不能掉以輕心。
畢竟當初紀氏就是對他掉以輕心,才給了他機會……
“著永春侯過來一趟罷。”皇帝想了想,吩咐。
半晌後一頭霧水略帶惴惴的公襄震進來請安,淳嘉也不兜圈子,直截了當的說了太皇太後的吩咐:“原本朕想著你如今年紀尚幼,還沒到正經議親的時候,還能等兩年。但皇祖母既然提起來,朕的意思是,莫如先為你定親,免得皇祖母心裡頭牽掛,你看如何?”
永春侯怔了怔,方才說道:“臣弟聽陛下的。”
之前攝政王去的突兀,很多人都懷疑是淳嘉做的,但事實就是淳嘉壓根不知道,贏的莫名其妙。他不想給幕後真凶背負罪名,故而在攝政王夫婦的後事處置畢,專門將公襄震扣在身邊,又對攝政王黨羽視若無睹,隻是暗中防備。
但宮變引起了一係列的風波,淳嘉迫不得已將攝政王黨羽們拖出來頂了缸,這麼著,一番猝然發動的掃蕩下來,攝政王餘孽基本上已經涼了。
如此公襄震的重要性當然直線下降。
皇帝也不是無緣無故趕儘殺絕的人,尤其公襄氏主宗這兩代都人丁凋敝,他膝下皇子們年紀還小,正是需要兄弟輔佐的時候。
再加上公襄震的性情瞧著很是天真柔軟,這是淳嘉喜歡,或者說是願意看到的宗親的樣子。
所以給這堂弟爵位、再給門好親事什麼的……就算沒有太皇太後提起來,淳嘉卻也還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