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嘉聽出鄧澄齋的暗示,嘴角微微一扯,他也不好將自己的打算明明白白的告訴這近臣,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推薦謝猛,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鄧澄齋必須娶貴妃這侄女兒為妻!
這還能怎麼辦呢?
換一個人在這裡,彆說尚未婚娶也沒定親了,就算家裡已經有了妻子兒女,大權在握的天子親自開了口做媒,那也是不敢有二話的。
鄧澄齋再三反對,哪怕是委婉,皇帝到現在都沒動怒,已經是格外恩寵。
他隻得苦笑著應下:“既然貴妃娘娘不嫌棄臣鄙陋,臣雖受寵若驚,也隻能儘力保證以後一定好好兒對待謝小姐了!”
好了,能給貴妃交代了。
皇帝如釋重負,轉了和顏悅色,很是勉勵了他一番,將人打發了之後,就迫不及待去後宮,同貴妃炫耀。
這次雲風篁總算沒叫他失望,聽罷當場喜笑顏開,不顧近侍在側,就主動湊上來親了他一口,一迭聲的說就知道陛下最好了雲雲。
“就是月庭還有些擔心。”淳嘉心情大好,含笑看著貴妃圍著自己噓寒問暖的一番忙碌,總算想起來,叮囑道,“他家中如今沒有什麼人了,崔琬雖然是長輩,到底不同姓,平常也不在一處。卻怕你那侄女兒年少嬌弱,過門之後,擔當不起後宅之事。朕同他打了包票,說阿篁你教導出來的女孩子,必然不會那樣不爭氣的。故此這兩年,阿篁還是要多提點些孩子才是。”
雲風篁笑著道:“妾身還能叫陛下在臣子跟前落了臉麵嗎?猛兒說起來也是陛下看著長大的,她什麼秉性您還不清楚?要說嬌弱那真的也就是長的嬌弱,可不是擔當不起事情的人。”
淳嘉不放心的說道:“月庭如今官職雖然還不是很高,但往後朕必然是要用他的。他的正妻,來往可不是尋常人家。”
“憑什麼不是尋常人家,還能高貴過皇家去?”雲風篁嗔他一眼,說道,“猛兒見了您都沒有說太拘束的,遑論其他人?”
又抱怨淳嘉,“那鄧澄齋比猛兒大了那許多歲,就算是您的伴讀出身,您也不能這樣偏袒他啊!猛兒何嘗在您跟前的日子短了?您也不幫著心疼心疼妾身這侄女兒!這可是妾身當半個女兒看的侄女兒!”
淳嘉失笑道:“朕怎麼沒幫你心疼你這侄女兒了?你都不知道今兒個朕為了說服月庭,耗費了多少口舌。”
雲風篁趕緊給他斟上一盞茶水,笑著道:“知道陛下辛苦……陛下就放心罷,妾身一定會好好兒教誨猛兒的!”
於是等淳嘉離開後,就召了謝猛到跟前,將婚事敲定這事兒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
這事兒早先就有過兆頭,所以此刻謝猛聞言也不是很意外,倒是害羞居多,隻是弄清楚要嫁的是誰後,就有些失望了。
她雖然生的酷似嫡親姑姑,但性-子卻全然不類。
再加上對雲風篁非常的信任,此刻也沒怎麼遮掩,頓時露出痕跡來。
雲風篁察言觀色,就笑著問她:“莫不是覺得不好?”
“……沒有。”
“覺得不好就直接說,索性如今才口頭約定,還沒正式下旨賜婚呢,真到了那時候,才叫回天乏術。”雲風篁和顏悅色的鼓勵她說出真心話,“你是本宮嫡親侄女兒,也是本宮最疼愛的子侄。雖然奣兒闊兒也養在宮裡,但你知道的,本宮心裡,你跟她們都不一樣。”
謝猛打小沾儘了容貌酷似姑姑的光,一直覺得自己跟姊妹們不一樣,就很吃這套,當下就直說了:“這位鄧大人……聽說都是陛下那時候的人了。”
這也太老了!
“鄧澄齋年紀是比你大了許多。”雲風篁心說倒也難怪皇帝會同意謝猛嫁與鄧澄齋,若是換了謝闊,估計淳嘉就絕對不會答應了。
這侄女兒是真的不懂事啊!
的確,單純從年紀上來看的話,謝猛今年才十二歲,鄧澄齋都是年近而立了,他若是成婚早些,謝猛完全可以給他當女兒
。故此這門親事對謝猛來說是非常委屈的。
然而看身份,倘若不是雲風篁貴為貴妃,謝氏將謝猛送給鄧澄齋當玩物,鄧澄齋肯收下來,那都是給謝氏麵子。
否則雲風篁至於對皇帝百般糾纏來成全這門親事?
因為倘若她自己去找鄧澄齋推薦謝猛,鄧澄齋都不會答應。
也就是淳嘉親自開口,才能夠壓著這位天子近臣點頭。
畢竟是親侄女,在沒什麼事兒的時候,雲風篁還是很願意做個好姑姑的,此刻就微笑著給謝猛講道理,“這門親事本來本宮也不是很讚成的,本宮起初倒是想給你說個得寵的高門貴子,同你年歲仿佛姿容出眾又待你好的那種……”
說到這兒,見謝猛不好意思的低了頭,眉眼尚未長開的少女的嬌羞,讓她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是想起來當年自己在侄女這年紀時,也有過差不多的神情。
那是淳嘉四年年末,謝風鬟事發前夕,她在祖母屋子裡挑衣料,謝家老夫人從後頭出來,打眼望見了,就笑著同左右說:“這樣漂亮的孫女兒,過兩年就要去到戚氏去了,我瞧著可真是有點舍不得。”
雖然從小就跟戚九麓定親,一早認為自己會嫁給他。
但當時被祖母這樣當眾說出來,雲風篁還是下意識的害羞了一回。
她還記得祖母左右那會兒陪著打趣,勸主子不要舍不得,因為一來戚氏謝氏離得這樣近,戚氏上下又對雲風篁滿意的不行,往後老夫人想念孫女兒了,十七小姐回來看望也是很方便的;二來呢就是戚九麓跟雲風篁年歲仿佛才貌相當,真正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雙人……十七小姐有這樣的好姻緣,老夫人該為她高興才是。
謝家老夫人於是也就高興起來,上前撫著孫女的雙螺髻,道:“我兒自是福澤深厚。”
福澤深厚的雲風篁,在沒多久之後,迎來了謝風鬟紅杏出牆的狂風驟雨。
此刻端詳著眉眼神情都酷似自己當年的謝猛,已經在過往這小十年裡煉就了鐵石心腸的雲風篁,忽然久違的感到一陣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