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劫難(2 / 2)

石磯的尖叫聲傳來,給他在昨夜本就受損的耳膜又雪上加霜了一筆。

他半隻耳朵流出血來,鬆開拉住石磯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石磯狼狽地跪到地上,她這一次沒

有來得及化作原型,硬生生地以人形受了大火,渾身燒焦,狼狽地滾到地上,卻還被這燃不儘的火糾纏,任憑她滾在塵埃之中與那些山穀裡的石子變在一起也不肯停下。

石磯疼得慘叫出聲,手裡一直緊緊拿在手中的寶劍掉到了地上,叮呤哐啷地滾到地上。

哪吒一手捏決念咒,一手捂住耳朵,在石磯瀕死的時候,注意到那把滾到地上的劍。

他打量著那把劍,許久,默默彎下腰,打算把它撿起來。

他身受重傷,腿上手上,胸腹上都是刀上,上麵覆著與他屬性相衝的寒氣,當他的手快要靠近那把劍時,身體本能地發抖。

哪吒叱罵了一聲,不中用的身體反倒更加肆無忌憚,抖得更加厲害。

他神魂太凶,即便李夫人在肚子裡將他包了三年也沒有把這副身體與神魂匹配上。

身體對他來說是恩德,也是負累。

他放下捂住耳朵的那隻手,死死抓住自己持劍的那隻手,然後跌跌撞撞地朝石磯走去。

石磯那副好不容易修煉出來的人形被燒得焦黑,即便在恢複,但是在不絕的真火中始終很緩慢。

她從地上想要爬起來,卻又被大地拽了回去,隻能趴著,但她倔強著不肯低頭。

怎麼可能讓她輸給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她的手支著身體,死死盯著逐漸靠近的哪吒,心裡盤算著如何拉他去死。

哪吒最終靠近了她,他眼中漆黑的瞳孔已經完全化作了紅色。

仔細想來,這哪裡是人會有的眼睛?

石磯抬頭,在劍刺下來的時候,看清了與血紅的日光融為一體的哪吒的眼睛,強烈的殺意被震驚阻斷,她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心裡想,即便是在截教這種三教九流縱橫的地方也沒見過這種東西。

似人非人,似仙非仙,似妖非妖。

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來不及多想,劍已經快要刺下來了,石磯下意識閉上眼,出乎意料的是她沒受傷,持劍的哪吒反倒身受重傷。

太阿有靈,不可能傷害自己的主人。

它拚儘全力地反擊,與哪吒身上遺留的劍氣交相輝映,在哪吒身上發生了一場爆炸。

瞬間,哪吒那些傷口忽然長出了長長的冷冰,釘子一樣紮穿了他的周身各處。

拿劍的手被太阿震開後,生生撕開一層皮,撕得手心鮮血淋漓。

哪吒力有不逮,終於跪倒在地上。

他跪得筆直,捂住嘴,卻嘔出許多血來。

身體雖然一直在拖累他,但他依舊在重傷過後,無視叫囂著要罷工的身體,一一拔出,而後轉換路線,手中幻化出一把屬於自己的長刀,麵無表情地從地上站起來,再一次劈向石姬。

這一來一回足夠石姬運氣,哪裡會給他反殺的機會。

石姬喝道:“八卦雲光帕!”

刹那間,一張巨大的畫著八卦圖的黑白羅帕從天而降遮蔽天光將要把哪吒罩在裡

麵。

然而,就在這危急時刻,一把拂塵從天而降,拂開了這帕子,將哪吒從裡拽了出來。

一出包圍圈,那人緊急咬破了手指,抬起手,在哪吒眉心沿著過往劃過的痕跡,再畫了一下。

哪吒眼裡的紅逐漸散去,又化作了純粹的黑色,他漸漸閉上了眼睛,再一次睜開的時候,顯然已經恢複了理智,喊了一聲:“師父。”

太乙鬆了口氣。

然而,他這口氣還沒鬆徹底,遠山之外,東海之畔,海水漲潮,陡然向天飛濺,朝著陳塘關奔騰襲來,衝減起來的海浪拉起巨大的一道門,將陳塘關高大的城牆都要越過。

天光被這排山一般的海浪遮蔽,將繁華的陳塘關化作遠山之外一個藍色的點。

哪吒微微瞪大了眼睛。

太乙皺著眉,上前走一步,掐指一算,歎道:“哪吒啊哪吒,原來陳塘關大劫也是你的劫難。?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哪吒當即反應過來:“是那老龍王!”

他轉身就要走,太乙喊住了他,他道:“你以為現在城中隻有你的仇家嗎?”

哪吒一頓,轉過身來,反問:“您是什麼意思?”

“天庭的人已經來了。”太乙歎息中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怒意,“就是你親手撿的楊嬋惹來的禍端!”

哪吒愣在原地。

“水在澤下,困,萬物不生。”

太乙聲調忍不住提高:“這樣的大凶之劫你要如何逃過?!!”

哪吒在太乙急切的嗬斥聲中,顫抖著閉上了眼睛,紛亂的記憶如走馬燈一般閃過。

他這一生沒過過安生日子,僅有的那幾天數都數得過來。

所以,不久前記憶還算清晰的新年夜搬到了眼前。

那是一個團圓夜。

空蕩寂寥的李府熱氣騰騰,歡笑聲不斷,李靖坐在主座,嚴肅的麵容變得柔和時不時爽朗的大笑,李夫人矜持地以衣袖掩麵輕笑,腳卻如少女一般開心地輕輕晃蕩,兩位哥哥笑意盈盈,即便被他頂撞也依舊溫柔地看著他。

而他被兩位哥哥護著,堵住了李靖的嘴,拉著楊嬋出門遊玩。

那一夜,陳塘關熱氣騰騰,人聲鼎沸。

他站在燈火明亮的屋簷下,送了楊嬋一盞燈。

楊嬋不知為何緊張地聲音都在發抖,她緊緊抱著這個於她而言無比珍貴的禮物,對他說:

[哪吒,我或許是為了與你的此時此刻,才活到現在的。]

哪吒睜開了眼睛,麵對太乙的質問和憂心,做了選擇。

他說:“我不逃。”

太乙早知道他會這麼回答,但他還是控製不住發脾氣:“我早叫你不要管楊嬋的閒事了,你這孩子為什麼就是不聽呢?”

“不,”哪吒反駁道,“我此去不隻是為了楊嬋。”

太乙看向他,他說:“也是為了還恩。”

“做一個好臣子,護好陳塘關的百姓。”

“做一個好兒子,護好生養我的父母。”

“這是他們的一廂情願,也是我這輩子的命中注定。”

“這命,我認了。”

“哪吒......”

哪吒低頭看向石姬身邊的那把寶劍,說:“這劍我給不了楊嬋了,但是有您的話,也不需要寶劍去護好她。”

“我走後,就請您帶著她儘快離開陳塘關,”哪吒笑了笑,溫柔地說,“重新開始,好好活著。”

“啊,還有句話,麻煩您帶給她。”

“什麼?”

“就說......”

哪吒抬頭望著冬日零星的星星,念起了秋日漫天的繁星,他沉默了一會兒,不舍又悵然地說:

“天色已晚,更深露重,彆等我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