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驚惶的村民裡,楊嬋聽到有人悄悄說:“不是幻影,是天罰。”
這個說話的年輕人很快被厲聲喝住,那個年輕人飛快看了楊嬋一眼,又將頭縮了回去。
楊嬋察覺到奇怪,還想再問,哪吒拉了回來,說:“我們也走了一天了,外麵太冷了,先進屋歇息吧。”
哪吒一行跟著明顯是村長的一家人,被安排在一間小屋中。
村長人不錯,看到哪吒帶著孩子,還將家裡珍貴的糖果分給了四象,四象捧著手,接過他們手裡的糖,眼裡亮晶晶的,抬頭看向楊嬋,在拿了滿滿一手糖後,趕緊分了一半給楊嬋。
楊嬋笑著搖了搖頭,把糖又都還給了她。
她牽著四象,讓她跟村長他們說謝謝,四象說了謝謝,村長聽到她們母女倆說謝謝,沒有應,反倒慌亂地低下頭,讓他們好好休息,然後離開了屋子。
楊嬋皺著眉,覺得也太過蹊蹺了。
四象已經拆了包裹,往自己嘴裡塞糖了,她牽著楊嬋的手一蹦一跳地回了屋,又無私地把自己手裡的糖分享給哪吒。
哪吒無趣地撐著頭,靠在床邊,上下打量一下四象,說:“你自己吃吧,我就不碰了。”
四象“哦”了一聲,自己跑到一邊吃糖去了。
楊嬋走過去,跟哪吒說:“這個村子很奇怪。”
哪吒懶懶地掀起眼皮,道:“當然奇怪。”
他看了在一邊烤火的四象,輕聲說:“我就沒見過哪個正常人給孩子塞的糖裡是放毒的。”
楊嬋震驚地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喊道:“什麼?!”
四象被這一喊嚇死了,轉過頭,看著楊嬋,怯生生地喊:“娘?”
哪吒把楊嬋拽回床上,一邊讓四象自己玩兒,一邊淡聲問楊嬋:“你喊什麼?”
楊嬋轉過頭:“我喊什麼?”
她壓低聲音:“那裡都是毒!!”
“我知道,”哪吒很淡定,“這世上誰的毒能毒
過四象蠱?”
“四象這丫頭闖禍不斷,裝巧賣乖,但有一點好處,”哪吒頓了頓,非常認真地說,“她好養活。”
“帶出去,不僅不容易死,還不容易被人欺負。”
楊嬋:“……”竟然無法反駁。
“你不跟她說,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哪吒說,“你讓她好好吃,彆嚇她,不然又得勞神給她解釋這村子裡的陰謀詭計。”
哪吒“嘖”了一聲,似乎想到什麼往事,帶著幾分怨氣地說:“麻煩死了。”
“那你既然也看出來這裡的奇怪了,為什麼不在剛剛點出來?”
哪吒往後仰,一下子倒在溫暖的床上,他撐著頭靠在床裡,看著轉過頭來的楊嬋,說:“點出來乾什麼?打草驚蛇?”
“你不引蛇出洞,把這群人一網打儘,他們是不會說實話的。”
“當然,你如果願意屈打成招,我們倒是不用繞這麼大的圈子。”
楊嬋指著他,說:“不準乾壞事。”
哪吒挑眉,道:“冤枉。”
“乾壞事的明明是毒害咱女兒的村民,聖母娘娘明察。”
楊嬋也側身倒在床裡,正對著他,從床上撈上他紅色的發帶,綁著玩,一邊玩兒一邊說:“明察不了,我笨著呢。”
哪吒上下打量了一下楊嬋,笑了一聲,道:“難得這麼有自知之明。”
楊嬋:“……閉嘴。”
“還有,什麼咱女兒,”楊嬋指著他,說,“四象不是咱女兒,我也還不是你的夫人呢,少在外麵招搖撞騙了。”
哪吒抬手蒙住楊嬋的嘴,楊嬋瞪他,他壓低聲音說:“都跟你說了,孩子還小彆亂說話,她要是知道了回頭跟我師父告狀,我得被追著打。”
楊嬋眨眨眼,也有點心虛,她嘟囔著:“那我也沒說錯。”
哪吒鬆了手,拍了拍他們之間的柔軟的床褥,道:“這世上的紛爭多是由對錯之爭,意見之彆,立場不一而導致的,要少點紛亂,就得糊塗著過。”
楊嬋哼了一聲,輕斥道:“歪理。”
“哪有,”哪吒笑著說,“我這可是從小到大生活過出的真理。”
不然,他也不可能在李府長大了,早抹脖子去死了。
楊嬋扯了扯哪吒的發帶,問:“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順其自然吧。”
楊嬋疑惑。
哪吒笑道:“一開始聽到我是神仙嚇的要死,後來知道我不是神仙一口氣鬆的那叫一個快,我們進了屋,這才多久,就忙不迭地給我們家孩子投毒了,你看看他們急得。”
“照這個速度,不出今晚,就一定會出事了。”
楊嬋奇道:“是啊?怎麼會這麼著急?”
“應該跟北海本身有關。”
哪吒道:“我要去北海,他們就急忙攔住,而一開始我們到的時候,洪水降臨,明明是我們挽救了洪水的危機,但他們不僅不感謝,反倒敵視初來乍到的我
們。”
“這裡麵的蹊蹺多著呢。”
楊嬋又拽了拽哪吒的發帶,說:“你今天還說過北海可能本身就有問題,不斷放送過往的殘像,這裡頭到底有什麼問題?”
哪吒皺起眉頭,想了想,搖了搖頭,說:“北海、幻像、還有這些村民,真是攪合到一起了,亂糟糟的。”
“不想了,我累了,睡了。”
“欸!”楊嬋拽住他的發帶,結果用力過猛,把他整條紅色的發帶扯下來了,哪吒梳起來的頭發一下子散了,楊嬋一驚,忙收回手,哪吒默默看著楊嬋收回去的手,然後把她的手抓了回來。
楊嬋嚇了一跳,問:“你乾嘛?”
哪吒披散著頭發,反問:“你拿了我的發帶,害得我儀容不整,你問我乾嘛?”
他扯回楊嬋手裡的發帶,下意識把發帶綁回去,但剛一把抓住自己的頭發,看了看楊嬋又放了回去。
他披散著頭發,神情柔和,看起來慵懶隨和,比起平時鋒芒駭人的模樣,如今的樣子倒像是一個禍水,楊嬋看著心頭一跳,心神不定,甩甩頭,忽然一下子坐起來。
不想,哪吒把她拉回去,強迫她跟自己一起倒在床上。
楊嬋心跳如鼓,瞪大眼睛,正對著哪吒那張俊美的臉,她看著哪吒濃烈的眉眼,咬著下唇,問:“又要乾嘛?”
哪吒一臉正直地問:“你剛剛是想問什麼來著?”
“哦,”楊嬋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表麵淡定地回應道,“我想問我能做點什麼?”
“不需要,”哪吒捏了捏楊嬋的臉,道,“維持原樣吧。”
楊嬋盯著哪吒眉心處的朱砂,第一次發現他眉間的朱砂似乎比之前的顏色要深許多。
為什麼會深一些?
哪吒發現楊嬋在走神,拍了拍她眼前的床褥,輕聲喊她的名字,楊嬋回過神,看著哪吒,接過他之前的話,繼續問:“維持什麼原樣?”
哪吒調笑著說:“維持你笨蛋的原樣。”
楊嬋緩緩睜大眼睛,然後又眯起,她抬起雙手,扯住哪吒的臉,當個麵團,懲罰式地拉扯,哪吒笑個不停,笑到後來,都笑到楊嬋懷裡去了。
不知道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
以他的道德情操,多半是後者。
楊嬋試圖推開他,但推不開,看來他果然是故意的。
兩個人靠的太近了,楊嬋都不需仔細看,滿世界裡都是哪吒那張過於俊美的臉,楊嬋聽著跳個不停的心臟,糾結許久,最後還是被自己打倒,顫抖著閉上了眼睛。
她緊張又青澀,以至於渾身都在微微顫抖,眼睫像是貴婦人手中的扇子,極為優雅地微微扇動,哪吒臉上戲謔的笑逐漸散了,也變得緊張起來,他感覺自己渾身發燙,應該又泡到熱水裡煮去了。
煮就煮吧。
反正溫水煮青蛙,他還是一隻蓮藕,早就泡習慣了。
哪吒越靠越近,他偏過頭,慢慢將吻落到楊嬋柔軟的唇邊,然
而,事情總有意外,外麵冒出四象的聲音,她喊:“娘,糖都掉到火裡去了。”
楊嬋被這聲喊,激得頓時清醒,她飛速懸崖勒馬,抬起手蒙住哪吒的嘴,然後睜開眼,看到哪吒眼中被打斷的不悅。
她解釋道:“少兒不宜。”
哪吒嗬嗬兩聲,冷道:“這丫頭除了好養活一點優點也沒有。”
楊嬋反駁道:“彆亂說。”
四象噠噠噠地跑進來,看到這倆躺在床上,好奇地也爬了上來,鑽到他們中間,左看看黑臉的哪吒,右看看笑意盈盈的楊嬋,最後選擇了看起來十分和善的楊嬋,拽了拽楊嬋的衣袖,問:“天色還早,娘娘和哪吒就要睡了嗎?”
楊嬋點了點她的鼻尖,說:“哪吒困了,我可沒有。”
四象眼睛一亮,說:“那娘陪我玩吧。”
哪吒在後麵幽幽地說:“要玩自己玩,彆拉著楊嬋。”
楊嬋卻從床上爬了起來,她拉著四象下床,然後說:“好啊。”
哪吒:“……哼。”
四象笑著一搖一晃的。
楊嬋又說:“可是四象不是糖掉到火裡了嗎?”
四象聞言,又翹起嘴,難過地說:“我就吃了兩顆就掉火裡去了。”
“那我們問問村長爺爺家裡還有沒有彆的吧。”
四象點點頭,說:“好。”
楊嬋牽著四象,一邊走,一邊說:“到時候記得跟爺爺說謝謝。”
四象用力地點頭,高聲應道:“好。”
哪吒在後麵喊:“喂!”
楊嬋牽著四象,又和四象一起轉過頭,笑了笑,說:“咱女兒優點還是很多的。”
哪吒坐在床上,從上到下打量四象,最後說:“我倒沒看出來。”
楊嬋搖了搖頭,笑著說:“她上哪都能當炸藥包。”
四象歪了歪頭,問:“什麼是炸藥包?”
楊嬋不答,神神秘秘地說:“不用等了,待會兒就把蛇全炸出來。”
哪吒一愣,最後也笑了,他看著楊嬋,指著她,說:“楊嬋,你跟我學壞了。”
都會釣魚執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