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垂釣(1 / 2)

楊嬋一學會飛行,就開心地在天上飛來飛去,掉來掉去,儼然忘記了自己一開始急著回家。

飛行是個危險的事,她不怕高是一回事,摔死是另一回事,陸先生站在戈壁灘上,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飛,在她把握不住的時候,就會閃現到她身邊,像看著一個牙牙學語,剛剛學走路的小孩子一樣,微微彎著腰,雙手抬起,扶起快要掉下去的楊嬋。

楊嬋看過去時,他總是帶著一種淡淡的卻十分溫柔的笑意,雖然偶爾會夾槍帶棒譏諷兩句,惹得楊嬋十分生氣,但楊嬋抓著他的手卻越來越緊。

他們其實相遇沒有多久,楊嬋卻已經開始相信這個圖謀不軌的拐子了

她抓著他的手,掉在空中晃蕩,在黑夜裡,在十分接近天空的位置,驚訝地發現太陽已經西沉,月亮早早東升。

此時是個盛夏夜,是十分接近中秋的日子,月亮格外的圓,楊嬋望著圓圓的月亮,說:“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回家?”陸先生偏過頭,往後方看了一眼,問,“你是指的西岐城?”

楊嬋點點頭。

“那恐怕很難。”

楊嬋疑惑,就聽他解釋道:“你飛了一夜,偏了位置,此時已到了渭河旁了,如果單靠你自己的話,我想是很難立即趕回去的。”

楊嬋說:“那你把我送回去。”

“為什麼?”

楊嬋理所當然地說:“是你把我拐到這裡來的,當然得把我送回去。”

“嗯,我既然特地把你拐出來了,為什麼還要把你送回去?”他慢悠悠地複述楊嬋罵過他的話,“我不是腦子有病,圖謀不軌嗎?”

楊嬋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可我已經道歉了。”

“我倒是不在意你是否同我道歉,”他看著楊嬋,坦蕩地說,“我的目的隻有你本人而已。”

楊嬋微微瞪大眼睛,問:“那你到底要做什麼?”

“這個問題,我今天已經回答了你很多次,若是平日我是不耐煩答的,但今天特殊,所以,我願意一遍遍回答你,”他將聲音放緩,溫聲道,“我是來找你敘舊的。”

“但我確實不認識你,也什麼舊可以敘的。”

“敘舊不一定非要你認識我,不過你非要認識我也行,”他道,“我今天跟你說過我暫時沒有名字,你可以隨便可以給我起一個,而你對我的相熟可以從這裡開始。”

楊嬋聞言,非常民主地問:“那你想叫什麼?”

“都可以。”

“都可以?”楊嬋再三確認。

“是。”

“好,”楊嬋義正言辭地說,“那你就叫狗東西吧。”

抓住楊嬋的手一頓,當即有鬆手之勢,楊嬋眼看著就要被他從高空丟下,連忙高喊道:“你不是說叫什麼都可以嗎?!”

陸先生皮笑肉不笑:“沒看出來,你傻裡傻氣的,倒是很會開不好笑的玩笑。”

楊嬋死死拽住他的手,

不服氣地說:“誰叫你拐我的?”

“快把我送回去!”

“我在西岐的時候就不要想這種美事了,老實在我身邊呆著。”

“那你什麼時候離開西岐?”楊嬋好奇地問,“舊敘完的時候?”

陸先生低頭看著楊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喃喃道:“舊是敘不完的。”

楊嬋瞪大眼睛,惶恐不已:“那我不是要一直待在你身邊?”

“哦?”陸先生挑了挑眉,問,“你很怕我嗎?”

“誰怕你?”楊嬋嫌棄地說,“我是討厭你!”

陸先生笑著說:“既然討厭我,乾嘛把我的手抓的這麼緊呢?”

楊嬋看看毗鄰的天,看看悠遠的地,解釋道:“形勢壓人,不得已而為之。”

“啊,”楊嬋靈光一現,說,“我知道該給你起什麼名字了。”

“說來聽聽?”

“陸壓,如何?”

他沒想到楊嬋真能起個正常的名字,笑了笑,無意探究她的深意,反正是罵他的話就是了,他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相比“狗東西”要正常千萬倍的名字,說:“好,那就叫這個。”

他拿著新鮮出爐的楊嬋大小姐賜的大名,投桃報李,將楊嬋好好地放回了地上,楊嬋飄了一晚上終於腳踩實地,心裡一塊大石頭落地,踩在濕滑的渭水河畔的泥,提著裙子就往前走。

陸壓淡定地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再次鬼打牆回到了自己的身邊,然後涼涼地諷刺道:“你連方向都分不清楚,回什麼西岐?”

楊嬋一噎,她反正在陸壓這種高人麵前啥也不是,她習慣丟臉,已經破罐破摔,甚至還能頂著一口氣,沒理也要有理,她說:“你隻要彆幫倒忙,我卜算幾下,就能直接回去。”

“哦?這麼厲害?”陸壓自以為自己今天已經看儘了她渾身的解數了,沒想到還有後招。

“當然,”楊嬋昂首挺胸,驕傲地表示,“我卜算有五成準的。”

陸壓聞言,那些期待全沒了,心裡想,隻有五成不知道有什麼好驕傲的。

楊嬋好像就沒有自卑一說,自信極了,都有點惹人發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彆獻醜了,老實呆著。”

楊嬋環顧四周,聽著潺潺的流水聲,感受到河邊的濕氣,冷得抱住臂膀,說:“這也太冷了。”

陸壓一揮手,楊嬋身後便落下一個毛茸茸的大氅,剛好落到她肩上,可以把她包進去,楊嬋抓住大氅,抬頭朝陸壓看過去,見陸壓大晚上的還有興致,眼看著不知道又要往哪裡溜達了。

他這麼有精氣神,楊嬋可扛不住,她累的連靈力都用不出來了,走兩步也覺得累,站在原地,喊:“又要去哪啊?”

陸壓轉過身,借著渭河旁月光倒影下來的粼粼波光,瞧著楊嬋被照亮的半張臉,發現了她臉上的倦色,問:“你累了?”

怪不得玩了一晚上又忽然嚷嚷著要回家了。

楊嬋老實點頭,陸壓了然

,站在原地,也不走了,他一揮手,河上便變出停靠在近水旁的一艘豪華客船,客船外掛著四盞明亮的燈籠,將渭河四方照亮。

船艙上畫著看不懂的花紋,奢華典雅,饒是楊嬋見了些世麵的人也覺得開眼,看看陸壓,又看看那艘船,說:“你們神仙怎麼會這麼有錢?”

陸壓嗤笑一聲,道:“我跟他們可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楊嬋打量著陸壓,心裡想,不都是神仙嗎?

她踩著河邊的小石子,在陸壓的指引下踏上了這艘船,他們一站上這艘船,這船就越來越近深水區,自西向東開始慢慢遊蕩。

楊嬋上次坐船還是乾元山那簡陋的竹筏,這回坐上如此豪華的客船,在甲板上像個土包子一樣跑來跑去。

大船從峽穀一路前進,在水流的助力下路過數十座大山,楊嬋在黑夜裡,隱隱看到了山裡的亮起的燈火,那應該是坐落在山上的人間,就像華山的山民一樣,生活在大山上。

盛夏雖熱,夜裡卻涼,渭河上的水冒著霧氣,輕飄飄地揚在水麵上,楊嬋覺得有意思,整個人扒在船欄上想去夠河麵上的霧,被陸壓一手給提溜了回來。

他提楊嬋跟玩似的,把楊嬋提回了安全的甲板上,讓她老實坐著。

楊嬋坐在船上,眼睛亮晶晶地借著船欣賞著不斷後退的山川月色,直到陸壓給她塞了一杯熱酒,楊嬋摸到杯子竟然是熱的,低頭看去,聽到陸壓說:“那是酒。”

楊嬋詫異。

“你不是說你累了,打算休息了?喝點酒暖暖身子,一會兒就可以去睡覺了。”

楊嬋輕蹙著眉,說:“可我不喝酒。”

“哦,”陸壓伸出手,攤開,說,“那就還給我,然後滾去睡覺。”

楊嬋一身反骨:“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陸壓喝了口酒,稀奇地問:“你難道聽我的了?”

楊嬋一口喝下熱酒,然後“砰”地一下重重放到甲板上,終於換來陸壓一個訝異的眼神,楊嬋洋洋得意,哼了一聲,說:“就是要跟你反著來。”

說罷,她拍拍手,站起身,準備非常帥氣地背對陸壓前行,結果走兩步,酒氣上頭,她不太習慣這種感覺,隻覺得腳像是在踩在雲上走,還以為自己在飄,欣喜地揚起雙手,迎接風的到來。

陸壓看著她杵那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她要乾嘛,隻見她張起雙手,迎接涼爽的河風,閉眼專心傾聽夏夜潺潺的流水聲和不絕的蟬鳴聲,然後“咚”地一下,頭著地,倒在了甲板上。

陸壓臉色一變,忙趕到楊嬋身邊,將她抱起來,卻見她臉上飄著兩坨紅雲,額頭映著撞到地上的紅印子,而她自己卻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閉著眼,呼吸均勻,沉沉睡去。

他試圖理解楊嬋脫線的行為,想了又想,好笑地說:“一杯倒還逞強什麼?”

*

楊嬋醒來的時候天光正亮,前行的船也停了下來,她從屋子裡出來,剛好撞上坐在船頭,拿著魚竿釣魚的陸壓。

陸壓手裡拿著魚竿,一動不動,聽著開門聲,背著楊嬋,輕聲問:“醒了?”

楊嬋點點頭,走到船頭,跟他一起坐著,陸壓沒有看她,手卻推給她一碗湯,讓她喝了。

楊嬋疑惑,陸壓解釋道:“是醒酒湯。?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不過,我也不知道一杯酒有什麼好醉的,又有什麼好醒的,但熬都熬了,還是喝完吧。”

“你做的?”

“不然呢?”

楊嬋躊躇,陸壓問:“怕我下毒?”

“不是,”楊嬋將碗端起來,說,“我怕這湯難喝。”

楊嬋長到這麼大,也就兩個男人給她做過飯,一個是她兄長,一個是她未來夫君,但是前者手藝慘不忍睹,後者手藝勉強及格,這給楊嬋一種男人做不好飯的錯覺

她連四象蠱都不怕,當然不怕陸壓給她下毒,但是她怕這湯難喝到極點,讓她當場飛升。

陸壓終於理她了,他轉過頭,用一種被質疑而不爽的表情盯著楊嬋,空餘的手拖著碗底,在楊嬋躊躇時,一推碗底,將湯水灌了進去。

楊嬋被嚇了一跳,剛要掙紮,嘴裡就飄起了香嫩的魚香味,再一細嘗發現是酸酸甜甜清爽的口感,這做的比周宮裡頭的東西還要好,楊嬋驚喜地端著碗,看向一旁的陸壓。

陸壓問:“現在呢?”

楊嬋被這味道驚豔,也不跟他唱反調了,豎起大拇指,讚賞道:“好喝!”

她忍不住多喝幾口,然後看著壯美的山河,不由得感慨:“我忽然發現你這人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