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祝福(2 / 2)

狗天帝?

還是……

阿父?

昊天看起來動作慢悠悠,但實際上走得很快,他神情平和,臉色平靜,嘴角卻微不可察地上揚,他看著楊嬋,故意擺出一副嫌棄的模樣,金色的眼眸卻亮的出賣了他。

正如他所說的。

他很喜歡楊嬋。

他拾階而上,做天帝這麼多年,他不需要仰視任何人,他不會再匍匐在任何人之下,不會再低下他高昂的頭顱,他要做人上人、神上神,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成為一切的因果。

再也不會被打敗。

可他如今心甘情願地仰望著小小的楊嬋,看著她和他擁有一樣的眼睛,穿著同樣玄色的衣裳,一樣地披散著長發,心中升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暖流。

暖流從喉頭湧出,化作一句溫柔地不能再溫柔的“楊嬋”。

楊嬋聞聲,站在原地,怔怔地低頭看著他,不肯踏出的步子,終於僵硬地邁出,一步、一步,又一步。

她腳上像是灌了鉛,很重很重,重的讓她無法心安理得地走向這個大壞蛋。

但是沒關係,昊天這個不要臉的大壞蛋會自己走,他奇怪不已:“我怎麼感覺你怪怪的?”

楊嬋不答,悶頭繼續像隻烏龜一樣搬動她那沉重的雙腳。

昊天走的好像更快了。

終於,他走到了,楊嬋還是低著頭,任由長發遮住她的臉,掩蓋她所有的糾結和痛苦。

昊天不解,皺著眉,彎下腰,身體偏斜著,腦袋也歪著,從下往上看楊嬋的模樣,然後看到她紅彤彤的眼睛。

昊天眉頭皺的更深。

“是不是又遇到什麼麻煩了?”他問。

他關切的眼神讓楊嬋更加痛苦。

[他很喜歡你。]瑤姬這樣說。

可楊嬋很討厭他。

真的很討厭。

她討厭地將討厭宣之於口,說:“我很討厭你。”

昊天愣了一下,眨眨眼,無所謂地說:“討厭我的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個。”

他隻關心一件事:“你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啊,楊嬋想,真是變得更討厭了。

她低下頭,放過了沉重的抬不起來的雙腳,像鳥一樣揚起了雙臂,彎下腰,將比她要高大很多很多的昊天抱住。

要是能夠純粹地討厭他就好了。

楊嬋眼中酸澀難當,痛苦地想?[]?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如今如此不純粹的自己究竟該如何自處。

昊天被她主動擁抱明顯僵住了,他保持著原來的動作一動不敢動。

“陸壓。”楊嬋終於選了個安全的詞來稱呼他,這樣的話,她就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昊天對楊嬋有問必答,有求必應,他微微直起腰,將緊緊抱住他的楊嬋摟在懷裡,像烏鴉一樣用羽翼將雛鳥緊緊地護在懷中,回:“在這,公主殿下有什麼指示?”

“我今天要嫁人了,”楊嬋說,“你送我出嫁吧。”

昊天聞言眼神晦暗不明,欲言又止地揚起手,然後輕輕落到楊嬋的肩上,他想說的有很多,可所有的意見與祝福都咽回了肚子裡,經曆千萬般琢磨,才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個毫無新意、毫不起眼的“好”。

楊嬋和哪吒的婚禮西岐在盛夏時節就已經在籌備了,雖然中間發生了很多事,但是原來就準備好的東西依舊排上了用場,是以,楊嬋和哪吒決定成婚倉促,但是婚禮辦的並不草率。

這場婚禮十分盛大,聘禮連著從西岐城的一邊一路路地排成排,徑直連到了西岐城的另一邊。

這在四處辦喪事的西岐城是獨樹一幟的喜事,十分招眼,旁人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何況是昊天。

不,倒不如說他是專程挑著這一天來的。

不過,他趕在楊嬋出嫁之前來到這裡,不是來搞破壞的,但他具體要做些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許,因為這是楊嬋非常重要的日子,所以昊天即便沒有資格阻礙些什麼,或者祝福些什麼,他還是會來。

哪怕隻是遙遙地望上一眼。

出乎意料的是,他可以做的好像遠遠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他看著變得奇怪的楊嬋,想起上次在巫山相遇將楊嬋送入涿鹿鬼域的事,心中慢慢沉下來。

他想,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見楊嬋了。

父女倆心事重重地一起回到了那處待嫁的屋舍中,侍從們一個個嚇得魂飛魄散,正是不知所措之時,見楊嬋從天而降,不由得覺得劫後餘生,他們一個個跑上前,將楊嬋團團圍住,連忙問有沒有事。

楊嬋看著人群之外,不被任何人看見的昊天,朝他們搖了搖頭,說:“遇到點小事,沒什麼問題,繼續吧。”

幸好來回沒有耽擱太多時間,雖然楊嬋的發飾全部打亂了,但前後時間也不算特彆緊張,昊天蹲在楊嬋的身後,看著她重新梳好頭發,兩雙相似的金眸映在明亮的鏡子裡。

昊天問:“你成婚成的很倉促,怎麼沒有通知你的‘祖母’?”

楊嬋答:“她死了。”

昊天挑眉,卻不是很意外。

是啊,病了那麼多年,曾經的仙界第一,那座無法逾越的高山早已成了不必放在眼裡的廢人,在很多年前,她就沒有能力阻擋昊天登天,也無法保護她傾注多年心血維持的“仙界秩序”,隻能任由

天庭四分,越來越亂,而她困守一隅,無能為力。

楊嬋看出鏡中昊天的鄙夷與厭惡,又說:“我給她送了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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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渾身冒著寒氣,楊嬋不怕死地轉過頭,越過虛幻的投影,直直看向真實的昊天,再一次重複:“我給她送了終。”

昊天不言,柔和的麵容在明亮的室內卻慢慢沉了下來。

楊嬋說罷,轉回頭,摸了摸頭上的珠翠,繼續道:“至於阿素,她說了,我要是嫁給哪吒就不要通知她了。”

她撇了撇嘴,無奈地說:“她一直不太喜歡哪吒。”

昊天神情寡淡,冷笑一聲,表達了他沒有意義的喜惡:“我也不喜歡。”

楊嬋淡道:“你能喜歡誰?”

“你隻會喜歡你自己。”

“不。”

昊天乾脆利落地否決,他蹲下來,伸出雙手,一手攬住楊嬋的肩,一手撫上她沉重又繁複的發髻,抓住了楊嬋撫摸珠翠的手,楊嬋的手很溫暖,他的手卻很冰冷,楊嬋一觸上他的手猛地一顫,想要抽回,卻被昊天緊緊抓住,他看著鏡中楊嬋那張臉,借著這張臉,他看到了他的叔叔,他的母親,他的妹妹,他的妻子,還有……他自己。

他說:“我愛你。”

楊嬋一怔,想要轉過頭,看真正的他,卻又聽他輕聲說:“這個世界從古到今都是弱肉強食,私欲橫生,戰爭頻仍,壓迫不斷,自由難得。”

“沒有任何改變。”

“無趣至極,惡心至極。”

“我以前一直是這樣認為的,”他頓了頓,說,“但我看見了你。”

他冰冷的目光有了暖色,他輕輕攬著楊嬋,道:“看到你,我覺得這世界還是有一點點美好的,有趣的東西。”

他話鋒一轉,像個擔憂又愧疚的父親,說:“可你長得太快,才見了幾l麵,就要嫁人了,很多東西都沒準備好。”

“我本想將天地裡最好的寶貝都聚在一起,將連接仙界和人間的登仙梯都鋪滿你的嫁妝。”

楊嬋顫抖著,咽下了哭聲,哽咽著說:“我不需要那些東西。”

昊天沉默片刻,問:“那你需要什麼呢?”

楊嬋需要的東西昊天給不了,她也不會索要。

“楊嬋,”昊天問,“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楊嬋垂下眼簾,低聲回:“那就祝福吧。”

“什麼?”

“你祝福我吧。”楊嬋補充道,“我不需要神明的祝福,凡人的祝福就可以了。”

昊天看著鏡中美麗的新娘,搜刮這兩千年所看到的、學到的所有美妙詞彙,可惜,這兩千年他不是當罪奴、就是當天帝,他沒有時間,沒有精力,也沒有興趣去學那些陽春白雪,毫無用處的東西。

仔細一想,他竟然隻會殺人。

於是,想了好久,也隻有乾巴巴地說:“那我祝你們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楊嬋真誠地回:“謝謝。”

外響起了接親隊伍吹起的禮樂,楊嬋牽住昊天冰冷的手,說:“該走了。”

門被侍女們輕輕推開,門外亮出了陣勢浩大的隊伍,闡教小半的小輩們都來湊今天的熱鬨了,就連平日裡很少再與哪吒接觸的金吒和木吒也來了,木吒在抱怨哪吒排場太大,金吒要他閉嘴,並真心實意地開心地望著今日喜慶的婚禮。

雷震子興奮地飛來飛去,平日裡最討厭看到秀恩愛的黃天化也高興地過分,成了個顯眼包,起哄著:“新娘子怎麼還不出來啊,該不會是睡懶覺睡過了吧。”

哪吒無情地一腳把這家夥踹開,然後比他還不講禮數地往裡闖,接著被先他幾l刻到的楊戩一刀劈開。

哪吒輕鬆躲開,但楊戩的刀風都是淩冽的,明明都躲開了,玄色的婚服卻還是被割開了,哪吒大怒,喊道:“楊戩!”

楊戩淡定地說:“彆生氣,我隨便砍砍。”

他明明是認真的!

哪吒這還能忍?!

眼看著哪吒和楊戩要在大喜的日子打起來,後方隊伍的喜樂都停了,金吒趕緊端著酒走過來,站在他們倆中間,一人塞了一杯,說:“大喜的日子彆打架,長兄為父,哪吒禮敬楊兄三杯,再將楊姑娘接走。”

楊戩斜斜地瞥了金吒一眼,金吒笑容百毒不侵,跟他說:“楊兄也不想楊姑娘在大喜的日子因為你傷心吧?”

楊戩不言。

哪吒嗤笑一聲,推開酒杯,說:“得了,你跟這個動不動砍人的瘋狗說什麼?”

金吒不讚同地看了哪吒一眼,強硬地把酒杯塞了回去,幾l乎是命令:“敬他三杯。”

哪吒心中憋著火,看了看冷著臉的楊戩,又看了看那間大開房門的屋子,真就忍了下去,拿過酒杯,對著楊戩頭一次十分恭敬地拱手行禮,然後喝了三杯。

楊戩挑眉,受了這三杯,真就讓出路了。

黃天化鼓著掌,誇張地感歎了三個“好”。

雷震子也傻乎乎地鼓掌說:“好。”

哪吒“嘖”了一聲,轉過頭,罵了一聲:“關你屁事。”

黃天化“誒”了一聲,把雷震子擋在後麵,摸了摸下巴,沒個正行:“有趣嘛,懟我乾嘛。”

禮樂又起,哪吒輕哼一聲,徑直走進小院,看到了楊嬋。

楊嬋今天打扮的十分美麗,哪吒卻不因她的美麗而高興,他是想到楊嬋是個無敵臭美的家夥,覺得她會開心而高興。

“楊嬋。”他笑著說,“該走了。”

楊嬋看了身旁的昊天一眼,慢慢起身。

她在侍女們的拱衛下出了屋,來到哪吒身邊,然後被哪吒牽住,當她被哪吒牽住時,昊天鬆了手,他停在原地,安靜看著楊嬋遠行。

楊嬋在眾人的起哄聲中被哪吒抱上了馬車。

眾人哄笑一團,熱鬨不已。

哪吒將楊嬋送上車,又被眾人拖著出來,他們促狹地說:“沒到洞房時候,彆想和新娘子擠在一塊!”

吒不耐煩地甩開他們的手,說:“我成親又不是你們成親,煩不煩?!”

說著他看了楊嬋一眼,溫聲道:“那我出去了。”

楊嬋異常沉靜地點了點頭。

哪吒覺得奇怪,他想了想,把楊嬋的異常歸結於她頭上沉重的發飾,蹙著眉,說:“待會兒把這些都拆了,戴著太不舒服了。”

楊嬋還是點了點頭。

哪吒走了出去,坐到了馬車上麵,楊嬋隻要偏過頭就能看見垂在車窗邊的紅綾。

木吒說:“你坐在這像什麼樣子?”

金吒說:“……挺有新意的。”

黃天化鼓掌:“兄弟,你真有意思啊。”

雷震子不明所以。

楊戩嫌棄地看了一眼,隻冷冷地哼了一聲。

哪吒以前就是這麼坐的,不覺得有異,他雙手抱胸,坐在車上,擺擺手說:“滾滾滾。”

馬車又起,熱鬨的隊伍受到了全城百姓的注目禮,他們抬頭一望,還能發現好多神仙飛在天上和他們一樣看熱鬨。

元始天尊甚至都混在裡麵。

三霄過後,他沒有走,一直待在城中,不過,他很多事都不管,隱在西岐城裡就像一場無人能看清晨間的霧,模糊不清,無論是西岐子民,還是親傳弟子們,都不敢靠近他。

他孤獨地立在人間,如同已經度過的千千萬萬年裡的每時每刻。

他走過熱鬨的街巷,走過金色的麥田,然後看到了哪吒一行。

他側身,隱在道路一邊,看著他們前行,沒有人注意到他。

除了跟隨迎親隊伍的昊天。

玄女之後,昊天真正忌憚的隻有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兩人,幸好這兩個師兄弟一直對抗,不然一起合作插手天庭之事,昊天都不一定能夠戰勝四方天庭,坐上天帝之位。

他們三個人一直處於一種微妙的平衡中。

昊天看著道路另一邊的元始天尊,眯起眼睛,心道,不過元始天尊三屍難斬,通天教主愚蠢狂妄,師兄弟相殺數萬年,恩怨鬱結多年,必有一戰,而他鷸蚌相爭漁人得利,隻會是最終的贏家。

昊天隱在人群裡,隨著隊伍緩慢前行,與道路另一邊的元始天尊錯開。

黃昏時節,他們按照時辰抵達了西岐城的另一邊。

在對席之前,他們要祭拜死去的親人。

祭台早已準備好了,姬旦和四象站在一邊,不知道四象又看見了什麼,嘴裡嘟囔個不停。

哪吒伸出手彈了彈四象的腦袋,四象疼得“唔”了一聲,抱著頭,退到一邊,不再嘟囔了。

哪吒和楊嬋對視一眼,牽著手,一起踏上了高高的祭台上。

黃昏時節是鬼門大開時,也是活著的人最靠近故去的人的時候,當然活了上千年的神仙死後魂歸大地,什麼也不會留下,他們什麼也不會看見。

他們跪向南邊乾元山的位置,頭一齊深深埋在祭台上,久久不曾抬起來,朝故去的太乙磕頭。

這是一拜。

之後,他們站起來,又朝東方朝歌城的位置,一齊跪下,朝故去的雲華和楊天佑磕頭。

這是二拜。

拜過後,哪吒扶著楊嬋起來,楊嬋站起來後,環顧四周,果然看到了隱在人群裡的昊天。

兩人對視一眼,昊天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禮樂早已停下,世界變得肅穆無聲,昊天輕輕一揮手,天地裡吹起悠揚、輕快又熟悉的小曲。

這是瑤姬吹給昊天的樂曲,是涿鹿戰場唯一能讓人安寧的東西。

是昊天此生唯一學會的笨拙而溫柔的善意。

楊嬋微微一愣,嘴角微勾,想要笑,壓抑的苦與酸卻從眼邊落下,化作了雨一樣的淚水。

她鬆開哪吒的手,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再一次跪倒地上,對著台下的昊天,低下了高昂的頭顱。

這是三拜。

預計隻有兩拜,忽然冒出來第三拜,來賓們竊竊私語,哪吒也十分疑惑,他拉著楊嬋站起來,卻見到楊嬋滿眼的淚。

楊嬋目光灼灼,緊抓著哪吒的手,望著人群中的某一個旁人看不見的,永遠隻跟隨她的影子,看到他僵在原地,他怔怔地望著楊嬋,遙遙相望,是一種隻屬於他們的心照不宣。

黃昏時節,在昏暗的日光的照耀下,昊天的眼眶漸漸紅了,金色的眼睛裡暈著水光,像是掉入海邊的金色落日,蒼涼、孤獨卻溫暖。

他的身影漸漸化作了金色的砂礫,緩緩消失,與此同時,他們所身處的天地裡飛來無數金色的彩蝶,蝶舞翩翩,讓眼前的世界陷入金色的花叢中,眾人和楊嬋一起見證著這一幕過於美麗的奇跡。

遠處的遊走在麥田裡的元始天尊也停下步子,轉過頭,看向城的另一邊,不知道想起什麼,慢慢抬頭望向被慘烈的紅日燒的紅豔豔的天。

金色的蝴蝶在悠揚的曲調裡飛到楊嬋身邊,代替昊天訴說他作為父親的祝福。

他說:“我祝你一生,逍遙自在,福壽永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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