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黑夜。
妖月靜靜的蹲坐在地,儀靜體閒,與九天皓月交相輝映。
陳潯凝望著這道淒美背影寂然不動,像是失去了所有情緒,平靜得比這深邃長夜還要闃無人聲,安然如故...
他這次再也不需要安慰誰,再也不需要談玄說妙。
良久,陳潯眼角終是抽動了一分,喉嚨輕微不斷滾動著。
他明明是連路邊狗都能嘮幾句的街溜子,為何每到這時候,總是不會說話...明明自己已經曆經如此之多的生離死彆。
陳潯眼垂下抬,那道蹲坐的倩影漸漸消失在了自己目光中。
隻要故友臨走前少一些遺憾便好,至少自己的存在能讓他們走得更安詳一些,至於其他,不重要了,從來都不重要。
陳潯艱難起身,突然感覺腿腳莫名有些不利索,不過站起來一會兒便好了。
他俯瞰著這片月夜下的遼闊茶田,目光一直處於失神之態,內心像是缺了一小塊,有些微微心空,倒是沒有什麼痛心傷臆之感。
不經意間,夜風徐徐吹來。
有些寒涼。
就是微冷罷了。
陳潯今夜動作有些僵硬遲滯,緩緩抬頭望向那高天殘月...遷延觀望,他的身影在遼闊天地下顯得渺小無比。
不知不覺的。
他走到了那張茶桌旁,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儘,依舊不知滋味。
自始至終,他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內心更是無所想,與在大黑牛身旁判若兩人。
翌日。
陳潯麵色深邃平靜,古井無波,拿出了一些工具,背著竹簍親自在這茶山間收集一片片被山風吹散的山茶花。
他也不知道自己收集了多少,隻是這座茶山中再無一片散落的山茶花,唯待來年花開。
一片遼闊的草地上。
陳潯坐在一張木椅上,他手中握著精致的木工刀,每一次的刻削都顯得極為沉穩,靜靜的在那裡打造著一座花棺。
他的雙眼注視著刀尖,他的動作熟練而有序,算是從凡間走來的老本行了,毫無生疏。
陳潯一片片地安置散落的山茶花,手法輕柔而熟練,花棺的形狀漸漸顯露,仿佛是一座花海的墓室,散發著純潔的馨香。
不遠處。
妖月闔眼蹲坐在一旁,仿佛穿越生死回到從前,靜靜地注視著陳潯的一切,她的臉上沒有悲傷,隻有一種深邃的安詳。
陳潯不經意間看了妖月一眼,又多看了一眼,隨即繼續打磨。
三日後。
草地中央豎立起了一座墓碑——
故友妖月之墓,故人陳潯刻。
陳潯小心翼翼的將妖月抱起,輕微到就連她頭上那朵山茶花也沒有落下,一步步朝著花棺走去,不急不緩。
他將妖月葬入了其中,後者已沒有家人,更無師門,此事當由他來。
花棺上盛放的山茶花散發著淡淡的芳香,仿佛是送彆的清香,又是那般純潔無瑕,與妖月一模一樣,甚好。
陳潯將山茶花瓣片片撒下,漸漸覆蓋住了她的全身,也即將覆蓋住那張熟悉容顏。
此刻,他的手終是微頓了一分。
陳潯柔和的目光朝下,看著妖月那靜謐睡著般的樣子,沒有苦痛便好,這一世,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