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肅穆的公墓辦公大廳裡,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可憐兮兮地扒著麵色鐵青的惡鬼,她抿著嘴唇,想看還不敢看,大半張臉貼在惡鬼的腿上,悄咪咪地露出一隻眼睛望向身後。
什麼都沒有。
空蕩蕩的走廊延伸到儘頭,這裡的窗戶不多,顯得分外陰森。
千渺膽戰心驚地收回視線,雙手抱著惡鬼的腿,小聲道:“你不一樣。”
在千渺的心裡,就算有鬼,那也分成兩種。
一種是恐怖的,未知的,讓她唯恐不及的鬼。
另一種是會點火堆,會幫她移開路障的惡鬼。
惡鬼抖了抖衣擺,冷聲道:“把手鬆開。”
千渺的雙手虛虛地抓了抓,不情不願地鬆開雙臂,身體微微後傾,一副隨時準備再撲上去的架勢。
大眼睛像兔子一樣驚恐地望著四周,似乎總覺得會有什麼東西從陰影裡爬出來。
惡鬼往上飄了飄,千渺連忙轉身,用力抱住他的小腿,仰著脖頸說道:“彆上去,我害怕。”
惡鬼:“……你連我都不怕,還怕其他的孤魂野鬼?”
千渺很堅定地搖了搖頭,又說了一遍:“你跟它們不一樣。”
惡鬼眯了眯眼:“有何不同?”
千渺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前幾天這隻鬼還經常嚇唬她,可他如今在她心裡無異於一個三米高的護身符,隻要抓著他,她就無比的安心。
千渺支吾道:“咱倆熟。”
惡鬼:“……”
雙方僵持片刻,惡鬼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慢慢降了下來,千渺立馬鬆開小腿,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為了給自己壯膽,她衝著空蕩蕩的走廊大喊了一聲:“退散!”
惡鬼:“再喊兩聲,不但有鬼,停屍房裡的喪屍也能被你召喚出來。”
千渺立即閉上了嘴,一手拉著惡鬼的手,一手拖著旅行箱和塑料包,左右望了望。
她想找個房間換衣服,可從左到右,一排排的門牌看過去,似乎沒有一個房間適合換衣服。
千渺:“……這就沒有活人呆的地方嗎?員工休息室在哪兒啊。”
惡鬼伸出右手,給她指了個方向。
千渺順著看過去,頓時沉默了。
那是一間遺體告彆室。
千渺抗拒地搖了搖頭:“不去。”
惡鬼:“那間也可以。”
千渺:“乾什麼的?”
多虧了前幾任宿主,惡鬼已經不記得去過多少次公墓和火葬場。像這種公墓與火葬一站式服務的“好地方”,他更是熟門熟路。
惡鬼解釋道:“臨時存放骨灰的房間,裡麵除了灰,什麼都沒有。”
千渺抿著嘴唇搖了搖頭:“我,我要是在樓外麵換衣服,是不是有點不好?”
惡鬼淡道:“沒什麼不好,外麵隻有公墓,你不覺得怪異的話,躺在裡麵的灰塵也不
會說什麼。”
千渺:“……”
沒有辦法,千渺最終選擇了火葬辦理等候室,一個供家屬們等候的區域。
惡鬼知道千渺的習慣,沒等她開口,他就背過了身去。
千渺打開行李箱,取出了僅存的乞丐褲和長袖白色衛衣。
麻利地換好衣服,千渺抱著臟衣服,拖起箱子,快步走到惡鬼身後,挽住了他的右手臂。
惡鬼垂眸看向她,就見千渺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說道:“你是男的,有陽氣,我得貼你近一點。”
惡鬼:“……你聽說過鬼有陽氣嗎?”
千渺遲疑道:“我不太懂這些,可能有?”
惡鬼不想跟她掰扯這些,他打開門,指著外麵逐漸變暗的天色說道:“你要不要先生火。”
等天色暗下來,這隻哭包還不知道會說什麼胡話。
千渺點頭如搗蒜:“對,生火,先生火。”
公墓附近都是樹木,千渺很快就采集了一捆的樹枝。
她這次沒用惡鬼幫忙,想自己動手試一試。
可她低估了燒火這事的難度,新鮮的樹枝裡麵飽含著水分,燒起來不像乾柴一樣旺盛,一股股的黑煙熏得她直冒眼淚,鼓弄半天也沒燃起來。
惡鬼轉身飄進樓裡,不一會就拎出了一疊東西,扔到了她的腳邊。
千渺低頭看去,就看到了數摞萬元大鈔,上麵還印著顏色鮮豔的玉皇大帝。
千渺:“……”
惡鬼:“不想用紙錢?還有紙人。”
千渺縮回視線,看都不看紙人,搖頭道:“不,不用了,就燒錢吧。”
惡鬼:“為何?”
比起紙錢,紙人會更耐燒。
千渺:“……我怕等我百年之後,這些紙人真的來伺候我。”
千渺把一摞摞的萬元大鈔放到火堆的正中央,她小心翼翼地點燃一角,火苗迅速蔓延,很快就熊熊燃燒了起來。
“金錢”的力量十分偉大,就算千渺往裡麵放小段的樹枝,這團火也沒滅,一點一點地燒成了一個小小的火堆。
火堆架好了,千渺趁著天沒黑,從一樓的各個房間裡搜刮出來了數瓶飲水機用的大桶水。
從三輪車車板上取來玫瑰園裡發現的塑料臉盆和洗衣粉,千渺蹲在火堆前開始洗衣服。
今天穿的衣服上沾滿了屍液,即使用了洗衣粉也沒能去掉上麵的腥臭味。
千渺隻能忍痛扔了這幾件衣服,打開行李箱清點了一下庫存,刨除掉身上穿著的,她還有一個半袖,一個運動外套和一條運動褲。
千渺將這幾件半乾不潮的衣服晾在了公墓辦公樓前的台階上。
吃了半桶草莓,千渺又開始了每天的健身催汗運動。
雖然心裡冒涼風,但耐不住天氣炎熱,千渺很快就出了一身的熱汗。
惡鬼的臉上已經冒出了裂紋,他盤坐在火堆旁,身後是一排排的公墓,顯得他格外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