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敗寇,落子無悔。
焰朵展開雙臂,仰起下頜,入目是蔚藍的天幕。
在某些方麵,他與萊嘯很相像。
喜歡刺激,喜歡刹那間的熱血澎湃。但和萊嘯不同的是,常年的亡命徒生活,讓他有種賭徒式的瘋狂。
就算隻有一隻手,就算體能並不處於巔峰,他也會選擇放手一搏。
贏了,固然好。
爆炸的一瞬間是最美好的,全身的血液沸騰,讓他整個身體都抑製不住地顫抖。可當煙霧散去,對手倒下,一股空虛感就會油然而生。
萊嘯掏出電子煙,慢悠悠地抽了一口,張嘴唱了起來。
不是淒美中帶著點悲壯的曲風,而是一首稍顯歡快的曲調。
這首歌焰朵太熟悉了。
畢竟他看了二十多天的《朵朵拉拉姐妹成長記》,單調的曲風說不上好聽,卻異常洗腦。聽到後來,他甚至都開始無意識地哼唱了。
萊嘯天生五音不全,這首兒歌經她演繹,聽起來跟喪歌彆無二致。情緒到了,可惜詞不對。
很滑稽,也很荒誕。
或許是走到了人生的儘頭,焰朵居然沒有出口嘲諷,反而覺得這樣也不錯。
焰朵定定看了她半晌,含笑閉上了雙眸:“動手吧。”
煙霧繚繞,萊嘯眯了眯眼睛:“我沒說不殺你,也沒說現在就要結果了你。”
焰朵睜開雙眼,無聲地望向她,兩人都沒有說話。
短暫的僵持後,兩人倏地停止了動作,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不遠處的地麵。
圍繞著兩人,三米遠外的土地上,忽然鼓起了一個個拳頭大的土包,隨著一陣不規律的顫動,土包上的黃沙落地,露出了裡麵醜陋的生命體。
那是一隻隻碩大的黑色蟲子,跟青蛙差不多大小。
它們周身布滿堅硬的外殼,十餘條毛茸茸的足趾伸在外麵,三角形的臉上嵌著五六隻大小不一的眼睛,嘴裡呲出兩顆尖牙,就像是收割莊稼用的鐮刀。
焰朵沒忍住,笑出了聲。
第二次了,每次他要瀕死的時候,總能出現怪相。
“中校,還殺我嗎?”
萊嘯估算了一下蟲子的數量,大大小小的土包一層層地外擴,至少有一百隻。
“你能跟這些蟲子溝通嗎?”
焰朵眨了眨眼睛:“你以為我是什麼?”
萊嘯:“外星生物。”
焰朵:“……溝通不了。”
把沾滿血跡的電子煙揣進腰包,萊嘯吐了一句:“廢物。”
焰朵:“……還殺不殺?”
萊嘯:“你是任務目標,我暫時還不打算放棄任務。”
“那之前的祭歌?”
“就是為了惡心你。”
焰朵望著蔚藍的天幕,沒來由地笑了笑,手掌撐地坐起了身。
“中校,我們休戰吧。”
這麼打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況且已經打了兩場,兩場都是慘敗,他短時間內都不想再吃這個女人的拳頭了。
在這個怪相叢生的星球上,想要一個人活下去,顯然不是什麼容易事。
他不弱,萊嘯也很強,與其兩敗俱傷,不如先活著逃出這個鬼地方。
萊嘯查看了一下光能炮的充電情況,緊了緊手上的荊棘帶,淡道:“彆扯我後腿。”
焰朵狀似無辜地攤開手臂,一隻沒有手,一隻沒有手指頭。
“我引發不了爆炸。”
萊嘯掃了一眼他的手掌,撿起他的一截斷指說道:“把下半部分的肉削掉,插進手掌裡,能不能湊合著用?”
焰朵看了看自己的斷指,很認真地問道:“你不是在開玩笑?”
萊嘯:“我不跟任務目標開玩笑。”
焰朵無言地凝望她數秒,笑了起來:“萊嘯,我發現你真的很擅長折磨我。”
萊嘯:“你想多了。”
焰朵聳聳肩,用左手手掌和右手腕,將自己的斷指夾起來,一條一條塞進了嘴裡,用力嚼碎,喉頭一滾就咽進了肚。
萊嘯疑惑地問道:“吃進去就能長出來?”
焰朵舔了舔嘴唇:“不是,與其被這些蟲子吃了,不如我自己吃了。”
那些蟲子們的尖銳牙齒,顯然不是吃素的。
萊嘯:還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兩人旁若無人地你一言我一語,看起來十分遊刃有餘,餘光卻緊緊盯著蟲子大軍的一舉一動。
巨蟲們舞動著密密麻麻的足肢,領頭的三隻尤為碩大,比普通的青蛙還要大一圈,快趕上一顆足球了。
雙方都沒有輕舉妄動,熱風呼嘯而過,空氣裡彌漫著一種緊張的窒息。
領頭的巨蟲抬起倒三角形的頭部,嘴巴快速地動了幾下,就像是某種信號,所有的巨蟲都一齊動了起來,向著兩人快速逼近。
萊嘯舉起光能炮,對著領頭的三隻就轟了過去。
最前方的蟲子被打了個正著,不出意外地燒成了一團火球,可身後的巨蟲們並沒有停下腳步,它們紛紛繞過首領,變換隊形,由其他幾隻巨蟲代替了衝鋒的位置。
蟲子們並沒有為逝者悲傷的傳統,他們繼位的速度比首領駕崩還要快。
它們不像獅群狼群,需要相互廝殺一番,才能選定首領。巨蟲們的首領選拔,更像是一場“誰行誰就上”的自我舉薦。
沒有一絲情感牽絆,完全出於生存本能,冷漠又理智。
光能炮隻有一發的容量,已經全部用儘。
萊嘯把它掛在身上,拎起地上滿是漏洞的外套,轉身向不遠處的石山跑去,頭也不回地對焰朵吼道:“爬石山上去!”
三兩步爬上石山的頂端,萊嘯單膝跪地,眼睛盯著步步緊逼的蟲子,加快了手上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