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總得看了再說，是不是？”顧金水笑眯眯反問道。
那大爺點頭，臉色好了些，把瓶子放下，顧金水這才上手查看，這玉壺春瓶樣式起於東漢，在宋代徹底定型，基本形製為撇口、細頸、垂腹、圈足，兩邊各是一個S型，這形體之美就不必多說；
更難得的是這是汝窯的，顧金水仔細地查看了兩遍，確信自己沒看錯，高濂《遵生八箋》記載:"其色卵白，汁水瑩厚如堆脂，然汁中棕眼隱若蟹爪，底有蘑細小掙針"，汝窯最鮮明的特征就是蟹爪紋，這件東西，這老爺子真沒說謊，是開門貨！
顧金水心裡的驚喜這會子那叫一個甭替了。
他正要問價，後麵就有人喊道：“這不是小顧同誌嗎？”
顧金水順著聲音看去，心裡咯噔一下。
這來人還不是旁人，正是那郭樸跟宋建設。
這兩人徑直走了過來，郭樸一身中山裝，打扮得很是講究，他走過來，看看顧金水手裡的玉壺春瓶，就笑了，“小顧同誌，想買這件東西啊？”
“是啊，怎麼您也瞧過這一件？”
顧金水手心握緊，心裡忐忑。
那宋建設是個棒槌，二五眼，好糊弄，這郭樸卻不同，那是真有些本事的，這汝窯要是讓他看出是真東西，半路殺出來截胡，這鹿死誰手真就不可知。
“沒瞧過，聽說過。”郭樸笑道：“不過既然你都看的上眼，這東西保不齊還真是開門了。”
“什麼叫保不齊，這就是大開門的！”
那大爺氣得手都在發抖，“我爹那會子是在宮裡當侍衛，這東西機緣巧合從裡麵拿出來的，百分百真。”
郭樸臉上露出嗤笑神色，很顯然他對這種話也很不以為然。
早些年做古玩的，誰家收貨的時候沒聽說這種話。
顧金水瞧見郭樸這表情，突然心中一動，故意將壺底對準郭樸，“郭老先生，您來的倒是好，您給我瞧瞧，這瓶子下麵怎麼還有刻字啊，這能是開門貨嗎？”
聽到刻字兩字，郭樸頓時來了興趣，他湊上前去一看，樂了，下麵一個刻字甲，這搞不好是哪個造假的留下來的痕跡呢，這要是開門的，這麼好的東西，下麵能刻這種字，而且這字還不咋地。
郭樸眼睛一轉，咳嗽一聲道：“這個不好說，你要是喜歡就買吧，彆問了。”
“真的？”顧金水臉上露出猶豫神色，“可下麵這字……”
“這字怎麼了，這字多好啊，大氣磅礴，肯定是開門的，沒的說。”
郭樸惋惜道：“本來我都瞧上了，不過既然是你先上手，那按著規矩，我就讓給你好了。”
“那可太謝謝您了。”
顧金水高興道。
他扭過頭跟那大爺問道：“大爺，咱拉拉價吧。”
大爺那人估計也是賣東西賣的沒脾氣了，直接道：“甭拉價了，六百，你要是願意我就賣給你。”
“行，那您跟我走一趟，回家拿去。”
顧金水很是爽氣，也不帶還價，直接把大爺帶回家，錢貨兩訖後，那大爺忍不住又多嘴道：“小夥子，我這可真沒坑你，這件真是開門的。”
顧金水臉上露出黃鼠狼似的那種笑容，“大爺，這您不用說，我知道是真的。”
大爺愣了愣，他看看顧金水，一下明白了，拍著腦袋，對顧金水豎起大拇指，“行，你可真有你的。”
顧金水哈哈大笑，“大爺您不怪我不厚道啊？”
大爺想得開，道：“怪你什麼啊，老子天天跟人說老子那東西是真的，愣是沒人信，你小子有眼力，叫你得了也是應該的。”
顧金水把大爺送了出去，他回來的時候碰上宋建設了。
宋建設站門檻上，臉上那笑容叫一個幸災樂禍啊，“顧金水，六百塊買了個假貨，你這回可打眼了。”
“六百塊，這可怎麼回事？”
孫大娘在洗菜，聽得這話，連忙問道。
宋建設就趕緊添油加醋地把顧金水被人給坑了，掏了六百買了個假汝窯的事一說，孫大娘頓時心疼得哎呦個不停，她拍著大腿道：“金水啊，你這也太糊塗了，六百塊買什麼不行，買那玩意！”
顧金水唇角勾起，看了看宋建設。
他笑道：“宋建設，彆說哥不對你好，哥今兒個給你上一課，那汝窯瓶底一般有幾種款識，一種是奉華、一種是蔡，還有一種呢就是甲乙丙。”
“你少放屁，汝窯那種寶貝能用這種小孩子用的款識？”
宋建設想也不想就反駁道。
顧金水道：“這就是你沒文化了，乾隆你知道不？”
宋建設愣了，“這誰不知道啊，大清皇帝啊。”
“哎喲，對了看來你還是有些文化的嘛，不過你也就這點兒文化，你不知道那乾隆皇帝是出了名的愛折騰，像什麼書畫他都要蓋個章，這瓷器雖然不能蓋章，但他卻叫人按照甲乙丙分等級，本來這東西我還有些拿不準，可瞧見那甲字的時候，我心裡就有數了，這東西肯定是大開門！”
顧金水說著說著都憋不住笑。
他師父可跟他說過，汝窯難得，尤其是這等宮裡頭流出來的汝窯，那擱在博物館都是鎮館之寶，自己今天本來是奔著處理顧銀星的事去的，想不到卻撿了這麼大一個漏。
顧金水現在高興得跟三伏天喝涼白開一樣。
宋建設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這、這怎麼可能，你肯定是在唬我！”
“你不信就算了，老子今天也是心情好，不然懶得跟你說。”
顧金水吹著口哨進屋。
顧銀星雖然也為親哥高興，但更緊張自己的事辦得怎麼樣。
顧金水道：“事情成了
，明天他們就去賠禮道歉，你明天就回醫院去，要是那陳室文再敢搞事，回頭我就收拾他。”
顧銀星長舒一口氣。
“哥，可太謝謝你了，得虧你出手，不然我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嘿還真難得，能聽見你嘴裡一個謝字。”顧金水拿起桌上蘋果啃了一口，“不過這回的事也不隻是我的功勞，還有你那對象也幫了忙。”
“嚴韌？”顧銀星一怔，臉上泛起紅暈，“他這人怎麼這麼多事，我也沒叫他幫忙啊。”
顧金水白了她一眼，懶得搭理她。
事情解決，次日顧銀星去醫院後，沒多久林鳳仙兄妹倆就尷尬地過來賠禮道歉，還拿出一百塊作為誠意。
“對不住，真是對不住，我們都沒想到是家裡小孩給弄混了，昨兒個我們已經查明白了。”林鳳仙壓著火氣，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歉。
“就一百塊你就給我給打發了？”
顧銀星看著林鳳仙，氣不打一處來。
要是不知道林鳳仙的身份，顧銀星還能憋著火，可知道她是陳室文老婆，這事顧銀星怎麼想怎麼覺得惡心，“你們這‘誤會’害得我沒了考試機會，害得我被所有人都說謀財害命，還停了職，這委屈我找誰說去！”
顧銀星說到這裡，都忍不住掉眼淚。
護士長立刻道：“就是，我們又不稀罕錢，我們這小同事平時工作多認真負責，你們一個懷疑就差點兒叫大家都誤會了她。”
“這、這都是我們不好，我們給你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林鳳仙咬著牙，抬起手就給自己狠狠來了兩巴掌。
這兩巴掌下去，臉一下腫了起來。
“誒，你乾什麼呢，行了行了，既然是誤會就算了。”
主任也是滿腹火氣，要是顧銀星弄錯藥的事落實下來，不但顧銀星要出事，他們這些領導能逃得過責任嗎？
主任道：“你們可以走了，以後少再鬨出這種事就行。”
林鳳仙兄妹這人這才鬆了口氣，趕緊把道歉信跟賠償的錢放下，匆匆離開。
顧銀星還委屈著呢。
她看向護士長。
護士長會意，咳嗽一聲，道：“主任啊，您看這回咱們銀星受了委屈，還耽誤了考試，這孩子在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很配合咱們醫院工作的，也沒說個不字，這要和解，她也答應，您可，是不是……”
主任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翻著旁邊的單子，道：“這資格證考試過了也就隻能等明年了。”
“啊這……”顧銀星猛地抬起頭，要她等一年，那脖子都等長了。
“不過，咱們醫院最近有個住院醫師培訓計劃，跟北京醫科大學合作的，跟他們學校的學生一起讀書，到時候畢業後回醫院，名額就兩個，”
主任也很心疼讓出這個名額，“我看銀星平日裡還是挺努力的，就給她一個名額吧，回頭按照這單子把材料什麼的準備好，九月份就入學。”
顧銀星被這餡餅砸的有些不知所措。
還是護士長推了推她，她這才反應過來，接過單子後趕緊道謝道：“謝謝主任，謝謝護士長，多謝你們。”
主任笑道：“這下不哭了吧，這事可彆告訴彆人，等回頭落實了再說。”
“是，是。”
顧銀星都後悔自己之前把這主任罵的狗血淋頭了，她突然發現這主任是多麼的可愛。
天哪，她居然可以去上大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