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春莉把筷子一擱,直接討饒:“媽,你就彆再多事了,行不?咱就安安穩穩地吃頓飯,好嗎?”好不容易才把姐請回來的,你就算不幫忙,好歹彆拖後腿兒啊。你不知道你這樣偏心眼,姐看到會不舒服嗎?
簡媽差點就想把筷子往桌上摔了!她到底是在為誰著想?這個莉娃兒,以前自己偏心她的時候,她咋不這麼說呢?現在當著懿娃兒的麵兒,給她難堪!
她氣得渾身發抖,到底沒敢當場發作。緩了幾口氣,裝作沒事似地伸筷子挾菜。可惜挾了幾次,菜都沒挾起來,到底暴露了她內心的氣忿。
簡爸也一直冷眼瞅著她,心裡盤算著,要自家媳婦還這麼不懂事,等會兒直接就把她拖到裡屋去鎖著,免得她捅簍子禍害全家。見她還算識趣,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這才放心地又開始給簡悅懿挾菜。
一頓飯就這麼在簡媽的憋屈,以及簡爸和簡春莉的刻意討好中度過。
簡悅懿其實覺得挺沒意思的。感覺這頓飯不像家人之間吃的,倒像外頭吃的應酬飯。
她忽然就想念起爺奶家吃飯時的歡聲笑語來。
她勸了自己一句,忍吧,再忍忍吧。反正人這種生物,隻要沒把他們徹底整服帖,他們自己就會想辦法搞事的。先撩者賤,真要搞起事來,連爺奶都不會再幫他們了。
而要是他們沒搞事,那反而是他們的造化。她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
想到今冬就會恢複高考,考中之後就得遠赴京市讀書,到那時這一家人自然就沒法兒跳到自己眼前蹦噠了,她頓時也就沒那麼不舒服了。
夜裡,她做了個夢。夢到自己頭一天去博物館報道,回家一開門,桌上就擺了一桌熱氣騰騰的菜肴,全都是她喜歡吃的。
老爸微笑中帶著點緊張和關切,問她:“今天工作怎麼樣?單位領導、同事好不好相處?”
而老媽則自豪地說著:“我女兒從小到大都棒棒噠,你擔心這些乾嘛?那些人肯定都被她的魅力折服了!”
滿室溫馨,每一個細節都仿若真的一樣。
等她睜開眼,自己卻仍在那個簡陋的土坯房裡。唯有灑進屋內的銀色月光亙古不變,與現實世界的似乎一般無二。
她頓時淚流滿麵。
輾轉難眠,索性穿衣起身,到院子裡走動一二。
饒是如此,依舊難以排遣心中的思念與無奈。她長長地歎了口氣,轉身回屋,卻沒留意到黑暗中冒著精光的一雙小小眼睛。
在門快要關上的那一瞬間,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暴起發難!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天上一道閃電突然劈下!驚雷乍響,頓時把那小小身影劈成了焦炭!
又是雷又是電的,把簡悅懿嚇了一大跳。特彆是,那聲音離得那麼近,就跟劈在她身後似的!
她後怕地回頭一望,卻在地麵上找到一具小小的焦黑屍體。
……
她拿腳輕輕踢了踢它,狐疑地道:“是隻耗子?”
那隻耗子卻虛弱地發出一聲:“……咕咕……”不是耗子,是魔王!
她皺起眉頭:“叫聲怎麼跟耗子不太一樣?”看起來就是耗子啊……
它掙紮著揚起自己那條跟耗子完全不一樣的蓬鬆大尾巴,想要證明一番。可好不容易吐著血把尾巴揚起來了,卻發現上麵蓬鬆的毛毛早被閃電劈禿了,露出根又醜又焦又沒毛的長尾巴來!
眼瞅著自己居然變得跟耗子一樣難看,它氣得又吐出一口血,昏過去了。
簡悅懿以為它是死掉了,琢磨著,這死相挺惡心的,還是明早叫簡春莉去收拾吧。同時心裡還在納悶,不是自古傳言,老天爺都喜歡用雷電去劈大奸大惡之人嗎?為什麼今夜這麼大費周章地劈隻耗子?
難道……是因為書裡的簡悅懿是老天爺的親生女,看到這隻耗子往自家閨女身上爬,老天爺看不過眼了,就幫她劈了它?
老實說,自從她穿進來之後,神奇的事看多了,也不差這一件。
於是,她隻是再度感慨了一番書裡這個女配的強大氣運,就回去睡覺去了。
這時的她完全沒把那隻“耗子”,跟原書中簡春莉偷換氣運的事聯係到一起,更沒想過簡春莉這樣的普通人怎麼會有能耐尋到個能換氣運的道士。
第二天,簡悅懿才醒過來就想起那隻渾身焦黑的死耗子了。她連床都沒起,就吩咐簡春莉:“門外有隻死耗子,你去把它收拾收拾。”
“啊?”簡春莉沒反應過來。以前簡悅懿是家裡最不得寵的,家裡的所有家務自然都是她一手包乾。
聽到質疑,簡悅懿耐心地一個字一個字重複道:“我說,叫你把門外的死耗子收拾了。”語氣十分自然,甚至聽上去還挺溫和的,卻掩不住話裡的命令口吻。
“……”
簡春莉隻跟她對視了三秒,就慫慫地、認命地穿好衣服去開門。可她出去轉悠了幾圈,都沒找到那隻死耗子,回來問簡悅懿:“哪兒有死耗子?沒看到啊。”
簡悅懿也出去看了一眼,確實沒看到了。
奇怪,是老媽今天起來得早,已經打掃過了?
而這時,某隻全身焦黑的“死耗子”以跏趺坐姿打坐療傷。療到一半,又吐出一口血來,不由睜開亮晶晶的眼睛,恨恨地“咕咕”了一聲。
那個死女人,你以為你回回都有這麼好的運氣?哼!
***
接下來的日子,簡悅懿一直忙著去各個公社幫人尋找水源。
自從出了先鋒公社“下錢雨”的事後,她意識到,假如她不肯收公社乾部們塞的紅包,那麼樸實的鄉親們說不準又會給她“下錢雨”。兩相權衡,還不如收集體的——向來個人為集體辦成大事後,集體都會發放獎勵的。
這樣下來,很快,她就積攢了四百多塊錢。加上之前市報那篇副刊的稿酬是按字數來計算的,算上副刊正反麵的字數,以及她之前攢的那二十多塊錢,她的身家財產已有五百餘元。
這在七七年的農村,已經是一筆數額驚人的財富了。
因為她每天都有正事要忙,午飯基本都是在外頭吃的,一直到晚上才在一支支“大部隊”的護送下回家。這樣一來,也就沒多少時間跟家裡人碰麵了。
大約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雙方間還沒起過一次衝突。
而這天,簡大海夫婦的大兒子,也就是簡悅懿的大哥簡曉輝突然回來了。
當時,簡悅懿正打算出門,就看到院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門外的是她那去省城讀書後,已有一年沒回過家的大哥。
她生疏地打了聲招呼:“大哥,你回來了。”目光裡滿滿的都是了然。
看來她前段時間播下的種子,已經開始發芽了。
簡曉輝背著一個半人高的軍綠色大帆布包,看上去心情相當好。他把包鬆下來,往地上一扔,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麵前,興高采烈地喚了一聲:“大妹,我回來了!”
那目光中毫不掩飾的親近與感激,讓簡悅懿詫異了幾秒鐘。這眼神看上去還真有那麼幾分真摯,跟簡爸簡媽,特彆是簡春莉完全不一樣。
她自穿書進來後,從未見過這個名義上的親哥哥。對他唯一的印象,也隻是書裡寥寥幾個不多的情節,知道這個人特彆精明。而現在,光憑這目光,她就覺得他跟家裡其他人不太一樣。
隻是不知道,他這是在做戲呢,還是真感激?
這時,家裡其他人也都聽到動靜出來了。簡媽把濕漉漉的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驚喜地喊道:“輝子,你回來了?”說著又疑惑地問他,“不是說七月初才放暑假嗎?你咋現在就回來了?”
簡爸本來也是一臉驚喜也望著兒子。
家裡也隻有簡春莉沒跟簡曉輝打招呼,反而微微皺了皺眉。她穿過來之後同樣沒見過簡曉輝,不過,看過書的她也知道,父母雖說偏疼她一些,但該給她這個大哥的也從來沒短過。
照書中描寫,她這個哥哥對她一貫客氣,可真有什麼好事情,他也從來是不會讓給她的。
本來家裡現在情況就很微妙,突然又跑出來一個大哥,實在是讓她有點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