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不再理會他, 專心致誌地欣賞對碗, 顧韻林頗感失落。
想搶回她關注點的他, 輕輕對她道:“你喜歡,就送你。”
她興致勃勃地道:“反正是對碗,你一隻我一隻吧?你買成100塊,我給你50塊可好?”
“不好。”
簡悅懿一愣。
“要麼,你就彆給錢,全拿走;要麼,你就把補天石拿回去。你不想背一個占便宜的鍋,我也不想背。”他倒是挺直白。
她囅然而笑:“肚子餓了沒?我帶你去吃好的。吃飯買單你就彆跟我搶了。”
她帶他去的是京市西郊動物園東麵的蘇國展覽館建築群。50年代時,我國與蘇國交好,蘇國派遣了許多專家到我國參與各個工程項目的共同開發。政府為了表達對這批技術人員來援建的歡迎之情,就在這邊建了這批建築群。
這其中, 就有著名的莫斯科餐廳。當時,建築群建好後,總理都過來剪了彩的, 而對外展覽的物品中, 甚至還包括了處於雛形期的計算機。這讓人們對社會主義社會的前景有了相當大的期待。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莫斯科餐廳對於京市人來說,都是類似於宮殿一般的存在。
雖說這家莫斯科餐廳一直到後世都還存在,但在這個年代,她是沒去過的。坐著公交, 觀賞著街邊風光以及郊區近景倒也彆具樂趣。
到地方下車後, 她抬眼望去, 蘇國展覽館建築群看上去氣勢頗為恢宏。其中寫有“京市展覽館”字樣的主建築,上麵立了極高極尖的鍍金尖頂,乍一看,幾乎立入雲端。
她指著那鍍金尖頂,對顧韻林道:“你看到尖頂上的紅星沒?到了夜晚,它就會發出閃光。站在很遠的地方都能看到,有沒有一種‘紅星閃閃,放光彩’的感覺?”
後世她曾在莫斯科餐廳吃過晚餐。而那句“紅星閃閃,放光彩”則是一句歌詞。她說著說著,就皮了一下,把它唱了出來。
逗得顧韻林也笑了起來。
這些蘇式建築是有回廊連接的,莫斯科餐廳就在一片綠蔭圍繞的西側回廊上。
她領著他往餐廳而行。在這個年代,餐廳門口站著的並非是服務員,而是武警人員。若非它在50年代就已開始對外營業,民眾怕是會誤以為這裡是要人會集地。
廳裡魚貫而行的,也是一個個穿著漂亮的俄式布拉吉的俄國女服務員。在吊頂水晶燈的映射下,桌麵上擺放的精致銀質餐具反射著燦然光芒。
服務員把他們帶到一扇落地玻璃窗前的餐桌旁,接著就遞上了菜單。
此時這家餐廳的菜單還帶有很濃鬱的中式風格,並且還提供套餐。
前菜她點了名貴的黑魚子醬,湯是奶油蟹肉湯,再來一個乳汁烤魚。主菜要的是這裡最有名的一道油燜大蝦。甜點她幫他點了一個糖水櫻桃,自己則要了一個冰咖啡帶冰淇淋。
除此之外,還點了沙拉。
點完之後,她笑著問他:“剛剛進來的時候,可是有武警站在門口的,你好像一點都不緊張。”
“有什麼好緊張的,我……”他差點就想說他宮裡的甲士,身著銀鎧,可比他們威武多了。但一想不對,改口道,“你剛剛看到森森白骨,陰陰鬼火,不也沒有半分畏懼嗎?”
變成在誇她了。
簡悅懿聽著潤肺,心裡不由暗歎,論男同胞情商高的重要性。“那個骷髏精都自稱‘小人家’了,我想怕也怕不起來啊。”還跪著獻寶呢。
這頓飯最貴的是黑魚子醬,要4元1份。兩人總共花了22.6元,一頓就吃了普通人家大半個月的夥食費。
吃完買單時,簡悅懿帥氣地先把單子搶了下來:“這個你就彆跟我搶了,我來付。”白雪王子必須要寵的。
他心裡一片柔軟。自剛剛買對碗時,他就發現了,她很是有點護著他的意思。這對於一向都處於護著彆人的位置的他來說,實在是既新鮮,又暖心的。
然而……
在眼角餘光掃到身穿布拉吉的服務員略顯鄙視的目光時,他改了主意:“把單子給我,我來付。”
服務員的眼神馬上改了,卻依然是“這還差不多”。
簡悅懿還要搶單:“我們早就說好了的,這一頓我來付。”
“不,我來。”眼神不住往服務員身上溜。
這下她終於看明白了,忍俊不禁地對服務員道:“這位男士剛剛才送了我一對價值100元的鍍金餐具。作為一個自認自食其力的女士,我隻是想請他在這裡享用一頓貴餐廳美味的西餐,以表達謝意。可他現在卻在跟我搶單,你覺得合適嗎?”
她笑眯眯地道:“要不然,你還是收我的錢吧。”
100塊的鍍金餐具……服務員望向顧韻林的目光頓時不一樣了,上帝啊,他是把全副家當都送給女朋友了吧?!馬上鄭重其事地接過簡悅懿的錢,還羨慕地道:“女士,你有一位很好的男朋友。”
簡悅懿笑CRY:“我們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服務員一臉“我懂,曖昧期嘛”的表情。
簡悅懿:……
***
總體而言,這次出行是讓人愉悅的。簡悅懿還不忘點了兩份油燜大蝦和黑魚子醬打包,打算帶給她哥和鬆鼠君。
至於劉文秀嘛,她確實很喜歡她。但人和人之間的交往是要講分寸的,對人一開始就過於好了,會容易把人慣壞。慣到對方覺得你對她好是應該的,那就不妙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還是得細水長流才好。
她和顧韻林回到學校,又托他把黑魚子醬和油燜大蝦帶給她哥,這才互相道彆,各回寢室。
哪曉得一回寢室,就看到劉文秀麵色難看,望著她欲言又止。
而顧麗麗則一臉惋惜地對她道:“今天周末,大家白天都出去了。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你的暖水瓶內膽爆了。那個……要我幫忙收拾不?”
她一看,自己放在床底下的暖水瓶果然爆了。不由皺眉:“怎麼會突然爆了?”
“誰知道呢?可能你買的這個暖水瓶質量不太好?咱們大冬天兒的時候,往瓷杯裡灌滾水,瓷杯有時候不也會炸嗎?”
劉文秀忍不住插嘴:“內膽爆也就算了!為啥它的外殼是倒在地上的?難道不是有人故意把它踢倒的嗎?”
顧麗麗卻道:“咋能呢?內膽爆了,裡麵的水和碎片一下子湧出來,這個暖水瓶保持不住平衡,摔地上很正常嘛!”
說著,又追加了一句:“哦,對了,今天其它寢室的女生有過來玩過。”她問簡悅懿,“要不然,你問問,是不是她們給你踢壞的啊?”
簡悅懿問她:“為什麼我要問她們?她們乾嘛要踢壞我的暖水瓶?動機是什麼?是我罵過她們呢?還是擋了她們的路?”
顧麗麗一愣,又把鍋往劉文秀那邊推:“你問你家秀秀啊,那堆人都是來找她的。”
劉文秀氣得破口大罵:“你……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麼無恥啊!連暖水瓶這麼貴的東西,你都給人家踢壞!有沒有良心啊?!”
“我怎麼沒有良心了?!是我踢的嗎?!”顧麗麗罵罵咧咧,“倒是你,之前回寢室,看到她床底下的碎片渣子,既沒問一句,也沒幫她打掃!現在她回來了,就開始當著她的麵,演繹姐妹情深了!這算哪門子的好朋友?!”
這句話就有點誅心了,劉文秀臉色刷白,趕緊跟簡悅懿解釋:“你彆聽她挑撥離間,咱們寢室裡,就隻有她對你有意見,暖水瓶肯定是她踢壞的!我是看到內膽已經壞了,但又抓不到證據,這肯定不能破壞現場啊!你那麼聰明,等你回來,你才好根據現場進行判斷呐!”
簡悅懿點頭:“嗯,我相信你。”
話是這麼說,可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就算是敵人,偶爾說出來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的確,換成真正關係好的朋友,一方暖水瓶壞了,另一方不聞不問,直到正主回來了,才跑出來幫腔,這確實有點奇怪。唯一的解釋是,她以為她們兩個人關係很好,其實在對方眼裡,可能並沒有達到那種程度。
劉文秀高興地道:“小悅,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咱們可是最好的朋友~。”
這話往常聽在耳朵裡,都是讓人高興的。可今天,簡悅懿卻微微覺得有點彆扭。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突然發覺,自從劉文秀開始組織同班同學晚上聽錄音學習以後,她倆走在一起的時間就變少了。
也就隻有每天吃飯的時候碰碰頭而已。
有時候她找她出去散步,她都很抱歉地望著她,說是有事要忙。
這些事放在平時,簡悅懿並不會往心裡去。但這會兒,卻覺得兩人好像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像以前那麼親昵了。
但她很快又回想起《疑人偷斧》的那個成語故事,她之前不是還誤會過顧韻林綁架了小鬆鼠嗎?
想罷,又有點怪自己聽信挑撥。
這時,劉文秀已經發現她手裡提的兩包東西了,好奇地伸手去翻:“這些是什麼啊?我聞著好香呐。”
“是給我哥帶的菜。”說是給鬆鼠君帶的,怕全寢室都得嫉妒瘋。順便,她又問了一句,“我養的那隻小鬆鼠呢?”
劉文秀順口答:“不知道啊,你早上出去之後,它在你枕頭上睡了一會兒,就翻出去了。不曉得跑哪兒野去了。”說著,扒拉著簡悅懿打包的菜,撒嬌一般道,“這菜好香啊,比我們學校食堂的飯菜香多了。我嘗一口行不?就一口~。”
她心下一軟,就把袋子打開了。
劉文秀歡呼一聲,等看到袋子裡的東西,頓時瞪大了眼睛:“天呐,居然有蝦!這個黑黑的、圓溜溜的東西是什麼?長得好奇怪。”
簡悅懿把袋子放到桌子,從劉文秀的飯盒子裡取出她的筷子,挾了一隻大蝦往她嘴裡放。
“嗯~~~,好好吃~!小悅,真的好好吃哦~!你彆給你哥拿去了,咱們倆一起消滅它吧!”蝦太大隻了,她咬了一口,剩餘的部分就用手拿著,口齒不清地對她道。
已經躺上床,一直都在明哲保身不說話的楊豔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問道:“有這麼香嗎?”顯然是想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