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的憂傷(1 / 2)

阿玖 春溫一笑 6306 字 4個月前

裴太守一向清廉,不過,蘇州府衙的後宅卻是構築精雅,景色優美,宛如人間仙境。读零零小说這當然不是裴太守的手筆,是裴太守的前任、一位姓莫的知府所置。莫知府稟性貪酷,到任後橫征暴斂,貪圖享受,吳中百姓叫苦連天。這位莫知府並非進士出身,也不是吏部選上來的官員,而是“特簡”----皇帝直接任命的。可能也正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敢肆意妄為,毫無顧忌。他在蘇州兩年,刮了無數民脂民膏,聘請江南名士,費儘心力建成了雅致的宅院。可是,宅院剛剛建成,他便暴斃於任上,根本沒有享受到。

當年,裴太守初到蘇州時,幕僚中有位老夫子勸過他,“大人還是將這宅院拆了,以表清白。”您不能不住府衙後宅,可這般講究的宅院住著,誰會相信您不是貪官?

裴太守不以為意,“不必。這些都是百姓的血汗,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拆了,純屬暴殄天物。”

拆了,你要不要重新修建?當然要了。曆任知府都和家眷住後宅中,你不建後宅,知府和家眷住哪兒?現擺著個好端端的宅子,必定要先拆了,再費勁巴拉的蓋起來,圖什麼?純粹為了表明“我是清官”“我不貪”麼,代價未免過於高昂。

真是清官,不會為了自己的名聲,便這般折騰百姓,耗費人力物力。

老夫子勸不動他,隻好長歎作罷。可是,老夫子心裡始終是不以為然,一直擔心裴太守會因為這個,遭人非議。

出乎老夫子意料的是,裴太守雖是居住在前任留下的精致宅院中,卻依舊是清名滿天下,被百姓稱為“裴青天”。

老夫子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阿玖滿月的這天,很幸福的被奶娘抱了出門,見到了陽光,呼吸到了新鮮空氣。她心裡這個高興就彆提了,很想衝著太陽熱情的大聲問好,不過也隻是想想而已----這會兒,她哪會說話呀。

祖父裴太守今天破天荒的沒有忙公務,而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在家中擺下戲酒,宴請親朋。現如今的蘇州流行“昆山腔”,也就是昆曲,屬南戲。裴家宴客,請的也是南戲班子。

曲詞典雅、行腔宛轉的昆曲聲傳入耳中,阿玖覺得心曠神怡。怪不得被稱為“百戲之祖”呢,真是念白儒雅、唱腔華麗,太好聽了。

阿玖才滿月,視力和聽力都還不大好,精神頭也不足,才感動了沒多大會兒就有了睡意。她被抱到廳中時,依稀聽到裴太守的說話聲,仿佛在給她介紹客人似的,阿玖很想睜開眼睛看看祖父的朋友,不過,她的靈魂指揮不了身體,她睜不開眼睛,睡著了。

阿玖真不想睡呀。她想看看古風古韻的庭院,想看看古色古香的家俱,更好奇來往的賓客是何方神聖,有沒有個性,言談舉止是不是有趣……這裡可是江南,出才子的地方。

可是,她還是睡著了,而且睡的很甜蜜。

阿玖,頗有些隨遇而安的灑脫。

阿玖這世的娘親,裴家二奶奶林幼輝,也是灑脫的。她盛裝麗服的到了宴席上,本是打算好生樂上半日的,可她畢竟才坐完月子,精神不怎麼健旺,覺著疲累。她是不會委屈自己的,便悄悄稟了方夫人,回房歇息去了。

裴三奶奶徐氏看著她優雅得體的和眾人告辭,翩然離去,不禁眼神一暗。同是裴家媳婦,二嫂夫婿爭氣,兒女雙全,素日裡是何等的自在。二嫂,我真是羨慕你。

她的夫婿數年前已經中了舉,這些年來又遍訪名師,攻讀不綴,來往的全是吳中名士。若是春闈時買舟北上,一個進士怕是穩穩的吧。到時,她便夫榮妻貴,也跟著有了封誥。

封誥……這個詞映入腦海,徐氏一陣鑽心疼痛。裴三爺是個好性子的,卻也是個胸無大誌的,想要靠著裴三爺銳意上進,求取功名,封妻蔭子,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

“他這輩子,若能勉強做個四五品的小官,已是難得之至。”徐氏心中苦悶,“我這輩子,若能做位恭人,便算燒高香了。”

外命婦的封贈,“公曰某國夫人。侯曰某侯夫人。伯曰某伯夫人。一品曰夫人,後稱一品夫人。二品曰夫人。三品曰淑人。四品曰恭人。五品曰宜人。六品曰安人。七品曰孺人。”

恭人,品級並不高,可對於如今的自己,卻也顯得遙不可及。

曾幾何時,自己這魏國公府的嫡小姐,會落到這般境地呢?徐氏模模糊糊想起前塵往事,胸中冰涼。

“三弟妹,三弟妹。”徐氏耳畔響起大嫂顧氏關切的聲音,“你臉色不好,可是累著了?”今日來客眾多,身為主人的顧氏、徐氏,往來周旋賓客,根本閒不下來。顧氏這做大嫂的,還真怕把弟媳婦給忙碌壞了。

徐氏回過神來,滿臉陪笑,“略有些疲累,不礙的。”顧氏體貼的交代她,“若真是累了,莫強撐,回房歇會子,大嫂一個人能支應下來。”徐氏笑,“哪能讓您一個人忙活?不成個道理。”妯娌二人客氣了幾句,臉上堆起殷勤笑容,招待賓客去了。

裴家九小姐的滿月宴,非常圓滿。

終席之後,顧氏、徐氏送走最後一撥女客,累的腰都快斷了,臉也笑的快麻木了。方夫人知道她們辛苦,“收拾妥當之後,都回房歇著去,晚間莫再過來了。自己娘們兒,不在這些虛禮。”顧氏、徐氏笑著道了謝,“知道娘疼我們。”又陪方夫人說了幾句家常,方各自離去。

顧氏這主持中饋的長子媳婦還是不得歇息,要命人收拾器皿,整理禮單、禮品,一直忙到晚飯時分,才算是消停了。

顧氏像往常一樣,和丈夫、三個兒子裴瑋、裴玨、裴琅一起坐在餐桌旁吃晚飯,臉上一直帶著和煦的笑容。裴家是講究食不語的,故此,吃飯的時候很安靜,並不暄鬨。三個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飯很專心,裴大爺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埋頭吃飯,並沒有注意到妻子有什麼異常。

“娘,您怎麼不動筷子?”大兒子裴瑋心細,放下手中的小瓷碗,關切看著顧氏。

二兒子裴玨沉默片刻,親手盛了一碗酸筍湯遞過去,“娘,若實在吃不下飯,好歹喝口湯吧。”

裴大爺也放下碗,歉意的看著妻子,“辛苦你了。”自己隻顧著心事,竟沒留意到妻子已是累的吃不下飯,真是……太薄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