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2)

沉寂的氛圍裡,不少人把視線投向了被周自衡點名的那個人,甚至有人悄悄的從他身邊離遠了一點。

那是一個小個子。

他看上去年紀不大,也就十五六歲,穿著被洗得發白的已經看不太出原來顏色的,還有幾個破洞的麻衣,在早春的風裡顯得有些單薄。他顯然沒想到周自衡會點自己的名,一時間有些錯愕,以至於沒有及時的低下頭,也沒來得及躲到後麵去。

周自衡看著那個少年明顯有些害怕但眼睛裡卻帶著倔強的少年,聲音變得更溫和:“不要害怕,我並不打算責怪你,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低聲道:“林十五。”

周自衡:......行吧,這很唐朝。

他問林十五:“你覺得浸種之法不可行?”

林十五沉默了一瞬,一咬牙,抬起頭顱道:“我們這裡的屯戶都是世代為農種水稻,從未聽過浸種一事。周錄事聽說是從長安來的貴人,您對種稻一事又有多了解呢?

“假如我們聽了您的,將水稻浸種,結果卻發不出秧苗來,上麵責罰下來,我們要怎麼辦?今年沒有收成,您想讓我們吃西北風嗎?”

他們和朝廷的約定是每一畝的收成自家留四成,朝廷收走六成但提供種子和工具。這四成糧食,也就僅供自家的吃用,沒了那就要挨餓。而那六成,交不上或者差太多就要挨罰。

所以林十五說到後麵,怨氣和譏諷簡直溢於言表。

“你住嘴!”丁老三怒喝道,腰似乎彎得更厲害了:“周錄事,您彆怪他,他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周自衡擺了擺手:“我說了不會不怪他。”

他甚至還挺高興的,正好可以借著林十五的話來開展自己的下一步計劃。

他看向林十五,反倒誇了他一句:“事實上,你不僅敢於直言,你的擔心和顧慮也很有道理。”

現在的農人和他以前做項目的時候接觸過的現代農民完全不同。後者已經建立起了對於知識的信服,他們會主動去請教專家,也樂於接受和自己觀念裡完全不一樣的新知識。

而且,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是有退路的。

可現在站在他麵前的這一些屯戶,他們沒有受過教育,基本不識字,也沒有見識過知識的威力,依靠的隻有自己從祖輩那裡傳承的經驗。最重要的是,他們沒有任何抵禦風險的能力!

隻要有一季的收成落空,他們就可能會挨餓、生病、甚至被責罵被懲罰。

他們就像是地裡的秸稈,風一吹來,就會倒下,然後再也爬不起來。

“在很久很久之前,那時候,你的先輩可能都還沒有出生。”周自衡揮袖指著遠處的田野,對站在他麵前的林十五道,“那時候人們的種田方式和現在也完全不一樣。沒有溝壟,不用整地,他們隨便將野稻穀的種子扔到地裡麵,能收多少糧食完全看老天爺的心情。

“後來,有聰明人發現,假使在播種之前先除去地裡麵的雜草,那稻子會長得更好。然後,又有人發現,用火將雜草燒掉,或者是用水將它們悶死,就可以將這些雜草變成田裡的肥料,稻子又會長得好一些。

“於是,我們就學會了火耕水耨。”

清明剛過,春季的陽光灑下來,將所有人都籠罩在融融的暖意裡。

屯戶們都聽得很認真,他們發現這位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周錄事所說的話很好懂,甚至聽著還有幾分親切。

“可是......”林十五還有些不服氣,也有些不樂意。

周自衡揚起手,製止了他:“就像是之前出現過的那些方法一樣,沒有任何一種是一開始就存在的。浸種之法也是如此。不過!”他環視了一下站在他麵前的這些屯戶,強調道:“我並不願意逼迫你們,我知道你們想要趁著這幾天天氣好,把稻子種下去。”

很多屯戶點頭。

春雨貴如油,但隻有插好秧之後的春雨才是好春雨。這幾天天氣好,正好曬種。

“這樣吧,”周自衡站在那兒,拋出自己剛想好的方案,“如果有人自願加入我的浸種實驗,假使後續發生了收成不好的情況,不管是多大的缺額,我都按照去年的畝產,出錢給他補上!如果不想要糧,想要錢,那也可以折算成市價。”

有人眼睛一亮,喊了出來:“周錄事此言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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