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番外:逍遙(1 / 2)

“莊主!少莊主......他,他出事了!”陸楠剛來到這個世界, 就聽見了這麼一句話。

這實在不能說是件好事的, 陸楠擰起了眉頭:“他怎麼了, 帶我去看看。”陸楠一邊跟著下人匆忙過去,才發現,那個孩子, 竟是失明了。他睜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 卻已印不出人影。看著就讓人心頭一慟。

“爹?天怎麼還沒亮啊……”

陸楠沉默:“快了,孩兒莫慌。爹在這裡。”陸楠將那小小的一團抱入懷裡,輕聲安慰道。

“爹,那天什麼時候亮?我害怕......”說話的時候,他甚至在顫抖。

陸楠撫了撫他的背,柔聲安慰:“彆害怕,我在這裡。我會一直在這裡。”

這一回, 陸楠的身份是原東園。乃無爭山莊莊主。無爭山莊有三百年曆史,一直在江湖上有著十分超然的地位, 到了原東園這一代, 無爭山莊在江湖上的聲名並沒有以往那麼盛了, 隱有衰敗之相,然而江湖之人,仍舊習慣性的會找原東園評理。即便他看起來武功並不顯。但是這樣的威勢並不能一直維持下去, 也許到了下一代, 無爭山莊將會徹底衰敗下去。

而懷裡這個孩子, 是原東園的獨生子, 原隨雲。如今方才三歲。然而他生了一場大病,醒來之後,便已看不見東西了。隻是他現在還不知道。

“莊主,狂風劍客前來拜見。”

原東園是個溫和之中隱著威嚴的性子,對於旁人來拜見,必定會去見一見的。然而陸楠不。

“誰來都要我去見,要你們吃白乾飯的?沒空理他,讓他哪來的打哪回去。”陸楠道。

現在原隨雲出了問題,哪有空理這些小蝦米。孩子失明,雖然暫時睡下,但是醒來肯定無比慌張的。

陸楠正在琢磨著原東園的眼睛。他現在年紀並不大,還有治愈的可能。而陸楠手上,恰好有那麼一份治療眼睛的方案,隻是因為當時對花滿樓的眼睛已經沒用了,便一直擱置著。病情略有差異,其中有些藥方還需要調整,治療眼睛一事,絕非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

時間一長,原隨雲便已經明白了過來自己眼睛是徹底看不見了。聽見了下人嚼舌根,陸楠便直接換了一批做事乾脆利落話又少的下人。

原隨雲砸了幾次屋子,情緒很是難以自控,經常突然就大哭起來,陸楠當然知道一個如此年幼的孩子,突然就不能看見了,整日整夜的陷入黑暗裡麵,心裡麵是如何恐慌,便乾脆直接遣散了下人,把手中事情全部擱置,整日整日的陪在了原隨雲身邊,一邊儘快把藥方提上日程。

眼睛方麵的疾病,是連著腦子的。陸楠並沒有鑽研過這方麵,上一次在意起這個問題,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無爭山莊尋來的大夫俱是無計可施,陸楠特意跟他們探討過這個問題,卻發現他們懂的還不如她,便乾脆多搜尋了些醫術孤本自己研究起來。

也許因著陸楠一直陪伴著他,原隨雲的情緒也已經穩定了下來,開始自己適應起看不見的生活,在黑暗裡不停摸索起來。

陸楠不可能一直陪在原隨雲身邊的,他日後長大了,總要自己一個人麵對很多事情的。關於這一點,陸楠還是很鼓勵的。不求原隨雲學成花滿樓那樣,至少也彆有太大的障礙。她開始教授起原隨雲武功,有了武功,摸索起來,也容易得多。

也就是教導了原隨雲之後,陸楠才知道,一個打小盲了雙眼的孩子,能夠做到花滿樓那樣,到底有多難。

原隨雲學得很好,他武學方麵的天賦,僅次於宮九。小小年紀,便已學得很成氣候。漸漸的,他也可以一個人做事,不需要旁人幫忙了。陸楠一日日的關注著原隨雲學習的進程,一邊徹底將藥方完善投入使用。

“怎麼樣?......”陸楠殷切問道,這些日子的成果,就在於今日了。

原隨雲眨了眨眼,眼中隱約有了些淚光,半晌,他才道:“一點......能看見一點點光了。”

“能看見人嗎?”陸楠柔聲問道。

“能看見一個很恍惚的人影......”他努力睜大了眼睛道。

“好了。”陸楠心中也漸有了數:“不要睜眼了,暫且將養著,你的眼睛會慢慢好起來的。”陸楠輕聲道。

“嗯!”原隨雲狠狠的點了一下頭,顯然很是高興,然後便不再顧及一貫的儀態,直接蹦進了陸楠懷裡:“爹爹你辛苦了。謝謝你啦~”他拉長了聲音,綿柔糯軟。

“你能好起來就是我最大的願望了。雲兒不應當承受這樣的痛苦的。”陸楠摸了摸他的頭,微眯起了眼:“接下來,爹帶你出去走走,散散心。隻是眼睛上的布條,不要輕易取下來。”

原隨雲點點頭:“都聽爹爹的!”

陸楠把一個被拒有些惱羞成怒的人一袖子拂出了門外,把無爭山莊交給了管家之後,就帶著原隨雲離開了太原,去往各處雲遊。

遊山玩水,遠離世俗,保持心靈愉悅,對於病情總是會有一些促進的。

到了江湖之後,聽說丐幫幫主在四處尋找神醫,陸楠便寫了一張小紙條遞了過去。無論如何,她跟任慈還是有些交情的。

紙條上沒什麼重要的東西,大抵不過一行字:“還君人情,汝弟之病,以毒攻毒可解。”

也就是在這時,陸楠才隱約有些了悟,為什麼當年,任慈一口咬定了南宮澈的病可以“以毒攻毒”解。他根本不懂醫術,也尋不到可以治療南宮澈的大夫,他又為什麼那麼篤定,要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自然是有人指點過他了。

想到這裡,陸楠便又想起了曾經尋了一葉三年的自己。這麼巧的嗎?她問了三年沒有任何線索,三年之後,隨意問了一個路人,就恰好問到了?她當年沒有什麼懷疑,然而現在把事情聯係在一起,卻是忍不住有些質疑起來。

然後陸楠便見識到了天道的不講理。她踩在天道底線做事,天道也不在意,然而無論如何,隻要她之前挖了坑,那麼它就一定要讓她把自己之前挖的坑埋上,以達成因果循環。

走在路上,天氣熱了起來,對原隨雲的眼睛恢複並不好,陸楠同酒館老板交涉了許久,最終拿錢收買了他,才讓原隨雲去後麵的房間睡下。因為原隨雲眼睛看不見,其他的感覺便難免敏銳些,陸楠為了保證他睡好,便點了他的睡穴讓他歇下。她剛出來坐下,便看見了還是天楓十四郎的陸楠攜著無花走了進來。

有什麼不懂的,一看見他們就什麼都懂了過來。原東園的臉在江湖上可以說不是秘密,陸楠行走江湖,自然是不能用他那張臉的,便換了一張隻能說得上是清俊的臉。

那個陸楠進了後廚去了,無花便開始詢問起酒館裡的其他人。直到問到了陸楠頭上。

陸楠看著無花的模樣,一時間本有些抵觸的心緒也瓦解冰消,她並不喜歡這種天道刻意安排,湊上她麵前來需要她完成的因果,這種感覺讓自己顯得很提線木偶。然而麵對無花,她卻硬不下心腸來,原本否認的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又咽了下去:“眼熟......彆慌,讓我想想......”

見到當年的自己從後廚出來之後,陸楠便又忍不住生了些火氣出來。見到對方,那種被天道擺了一道的感覺便越發清晰。如果是她自己刻意去做的,給自己當年減輕麻煩她當然很開心,然而被天道拖著做,她就很不開心了。

陸楠東拉西扯,提供了大致方向之後,就又忍不住刻意模糊目標,雖然知道這不應當,然而有的時候,人的情緒是很難自抑住的。自己果然是個撒比。也許就是因為這種心理,自己大概給當初的自己添了不少麻煩。果然人喪心病狂起來,是連自己都坑的。

嘴上越編越溜,陸楠的情緒也漸漸緩和了下來,又忍不住想要提醒一下當初的自己了。

“沒想到你竟也有些江湖豪氣。”陸楠仿佛不經意般道。

對方微愣,然後就笑了起來,笑意依稀之中,有了幾分朗然,就好像洗淨了一身的塵土疲憊。陸楠知道她是聽懂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心中那一點不適也都消失了。

人生有幾回可以同自己把酒言歡呢?這種體驗,大約也是頭一份的。陽光漸斂,陸楠眼見著兩人離開,才歎了一口氣,進屋去叫醒了原隨雲。

“我知道爹爹心疼我,可是我是無爭山莊的少莊主,這些東西是我應該學的。”原隨雲道。

“沒有什麼是必須學的。”陸楠堅持道。

“可是爹爹,我不想成為一個廢物。”原隨雲道。

陸楠一愣,歎了口氣:“你學的話學些你喜歡的就好了。無爭山莊的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孩子擔心。有我在呢。”

也就是她手上有勢力之時,陸楠才感覺到,當年任慈確實是做了許多的,隻是他從來沒有提過一句。

幾次三番有人打探陸楠同無花的消息,從天楓十四郎到陸楠本人,隻是這些打探,全部被任慈擋在了門外,並沒有讓人窺探到半點她的消息。丐幫的消息網那可是太廣了。

而陸楠查探了幾番,才發現那些打探的人,或許是石觀音派出來的。也難怪。她當年帶著無花一葉在江湖上浪跡過很長一段時間,石觀音要是想要查天楓十四郎的近況,就該知道她已經換了一張臉,也不會後來因為消息不靈通,把她當做那些無知的江湖新秀擄回了老窩了。如果沒有人阻擋,這樣的消息實在是很容易得到的。

陸楠思索了一會兒,到底散了些假消息給石觀音,石觀音的打探才慢慢歇了下來。

隨著年歲的漸長,原隨雲的眼睛也好轉了很多。雖說沒有痊愈,隱有些模糊,然而也幾乎與正常人無異了。他一開始是很介意旁人說他很好,但是隻可惜是個瞎子這種話的,後來他眼睛漸漸看得見了,便開始不屑一顧起來。

十三歲那年,他對著陸楠說:“爹,我想建立一個勢力。不同於無爭山莊的那種。”這些年來,陸楠跟原隨雲的關係很是親近,原隨雲鮮少對陸楠隱瞞什麼。

陸楠一挑眉:“建!”對於孩子想要自主創業這種事情,自然沒有不同意的理:“計劃有雛形了嗎?來,咱們細細探討一番。”

陸楠聽了一下,原隨雲的想法大概是建立一個情報係統,其範圍囊括天下。雄心不可謂不廣,然而現在隻是個雛形。

陸楠跟原隨雲探討了一下,決心將商業做到天下去,酒樓飯館這種地方,收集消息那可真是太容易了些。

有無爭山莊作為後盾,發展商業實在不算太難。更何況無爭山莊近日地位又隱有些上升。

陸楠來了之後,可沒有維持原東園以往那種,沒事給人評評理的溫吞敦厚好人形象了,她暴躁得一批。誰沒事上門,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找她一律扇人出門。眾人便也都知道,傳言之中,說無爭山莊莊主是個不會武功附庸風雅的文士這種事,純屬造謠。

她這麼做也並沒有敗壞無爭山莊的名聲,眾人也都知道是少莊主失明一事傳出之後,她才開始這麼硬氣起來,竟也十分體諒這一份護崽的心思。當然不體諒也沒法。

以往因著無爭山莊莊主不會武功一事,無爭山莊的地位隱有衰退,陸楠搞了這麼一出之後,他們反倒替陸楠指責起那些找上門讓陸楠評理的人,說他們打擾了陸楠了。所以有權有勢,就是這麼不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