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伊拉親吻艾蘭納斯的耳尖,隻是不喜歡那種事事被他掌控的感覺,也想看到清冷聖潔的神明在她麵前失態。
但吻了之後該怎麼辦,她事先卻完全沒有考慮到。
空氣陷入了死寂的靜默,魚群安靜地在水晶牆壁外逡巡。
艾蘭納斯的麵容已恢複往常的清冷,瀲灩雙眸也浮上金色陰翳,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修長分明的指節處微微泛白:“你似乎還沒有提出要求。”
茉伊拉被弄得有點疼,她抬起雙眸,冰藍中劃過一絲凜冽:“這就是我的要求,我想要吻你。”
艾蘭納斯長久地凝視著她,燦金豎瞳微微眯起。
茉伊拉想開口解釋點什麼,但此刻沙漏裡的最後一抹深藍已經落入底層。
——一個小時到了。
艾蘭納斯鬆開茉伊拉的手腕,神態清冷而疏離:“我送你離開這裡。”
茉伊拉偷偷瞥了一眼艾蘭納斯的表情,發現他恢複了往常的冷漠,內心便也稍微放鬆了一點。
如果時間能夠倒退,她絕對不會一時衝動去吻他。
哪怕隻是……耳尖。
哪怕輕如蝶翼掠過漣漪。
茉伊拉收斂思緒,低聲說:“我自己離開就好,不用你送。”
銀發神明驟然頓住腳步。
茉伊拉還在往前走,一時不察,撞在他寬闊挺拔的肩背上。
她連忙後退兩步,抬起指尖揉著被撞疼的額頭。
艾蘭納斯轉過身來,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乾什麼?”茉伊拉想再後退,手臂卻被銀發神明緊緊攫住,猶如沉淪深淵之人,越是掙紮便沉陷得越厲害。
直至墜入他的懷抱。
茉伊拉仰視著神明冰冷絕美的下頜線,想通過神情判斷他接下來會做什麼。
但他卻隻是輕柔地抬起手,撫過她的額角和眼尾。
治愈係的聖光在眼前綻開,茉伊拉隻覺得渾身暖融融的,不僅痛感消失了,反而有種泡在溫水裡的舒適和放鬆感。
她有些不自然地彆開臉。
艾蘭納斯薄冷的唇角冰雪消融,綻出清淺笑意:“我很抱歉。”
“抱歉?”茉伊拉還是不看他。
“為我剛才的失態。”艾蘭納斯用修長手指捧起少女潔白的臉頰,認真地凝視著她的雙眼。
茉伊拉拍掉他的手,將臉頰轉向另一邊。
“這、這和我又沒有關係。”
艾蘭納斯朝旁邊邁了一步,雙手搭在她的肩角,溫柔耐心地說:“我是說,今天的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懷。”
茉伊拉鼓起臉頰:“……彆用這種哄小孩子的語氣嘛,我已經成年了,是活了幾千歲的天使了。”
“是麼。”艾蘭納斯輕笑了一聲,“可你現在的模樣,倒像是一位人類女孩。”
茉伊拉:……我本來就是人類。
她不知道艾蘭納斯有沒有猜出來,但為了掩飾,還是換了個話題。
“好了,今天的事情就算過去了。”茉伊拉低垂著長睫,注視著艾蘭納斯聖金裝飾的袖口,“時間已經到了,阿薩瑞爾還在外麵等……”
“阿薩瑞爾”這個詞讓原本已經恢複平靜的空氣,變得再度凝滯起來。
艾蘭納斯深暗的瞳孔微微拉長。幽冷微風拂過,房門在他身後悄然關上,燭火也悉數熄滅,陰森幽暗的室內隻餘下水母投射的淡淡熒光。
在這樣的環境下,銀發青年精致華麗的容顏更像是端莊靜默的神像。
“有時候我會想,”他將修長手臂撐在她身後的牆壁上,冰冷袍袖迤邐在少女吊帶泳裙的肩頭,“倘若將你一直禁錮在我身邊,是不是就不會有那個墮落的可能了?”
絲絲涼意掠過肌膚,來自肩膀,來自身後的海水,來自呼吸相交間的冰冷。
原本旖旎的水下環境因為失去通風和光芒,變得幽暗若深潭,墜落感再次攫住了茉伊拉,眼前仿佛出現了層層疊疊黑色羽翼的幻影。
她努力搖了搖頭,試圖驅散腦海中的幻覺。
幻影如潮水散去,冷意仍在。茉伊拉注視著神情近乎偏執的銀發神明,唇瓣微張,嗓音極輕地開口:“您為什麼非要救贖我不可?”
她的這句話讓氣勢凜冽的神祇一時失語。抓住他停頓的片刻,茉伊拉緊追不舍:“甚至為此不惜扭曲你那光耀的靈魂?”
言下之意即是,一位真正聖潔公正的神明,不會為未發生之事做出判決,更沒有理由將她囚/禁在身邊。
艾蘭納斯深深地凝視著她,眸中同時閃耀著神聖的光輝和深海的磷光。這也如同互相衝突對立的兩麵,自誕生以來就被很好隱藏著的混亂天性想要撕毀聖潔的假麵,但又因為畏懼將真實的自我暴露在她麵前而踟躕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