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伊拉想儘量冷靜一點。
腦海裡卻是一團亂麻。
神明曾流下淚滴,化為純潔神聖的天國玫瑰。
這居然是一件真實的事情。
祂在憐憫著什麼、哀歎著什麼?
抑或是祈求著什麼?
某種力量阻止著她往下深想,她隻好壓下心頭的情緒,專心應付眼前的事——
她潛入海普諾斯的宅邸,被跟在她身後的光明神發現了。
這算什麼事啊。
茉伊拉躡手躡腳地從海普諾斯的房間離開,來到了庭院的月光下,朝光明神比了個“噓”的手勢。
光明神麵帶無奈又縱容的笑意,任憑她拉起他的手,一路穿過純白的玫瑰叢,返回了夜幕中的神殿。
“您、您沒什麼要問的嗎?”
茉伊拉跑得氣喘籲籲,單手撫著纖細的腰肢,另一隻手則撐在神殿的束柱上。
她甚至忘記了自己還會飛這件事。
光明神眸光微凝,緩慢地搖了搖頭。
茉伊拉旁敲側擊:“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晚上去……”
“不好奇。”艾蘭納斯冷淡地說。他抬起手捧起了她的臉頰,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
茉伊拉輕顫了一下。
光明神的影子仿佛和碎片中的神明重疊了。
他發間的玫瑰流淌著月影,琥珀色眼瞳沉入幽暗之中,眸光的焦點落進她雙眸深處。仿佛要從中確認,那隱秘的幽微的不可言說的微光,也同樣……是她心緒微動的表達。
“……請你輕一點。”
事實上,光明神捏著她臉頰的動作堪稱溫柔,但茉伊拉卻隻想從綿密幽冷的壓迫感中掙脫。
“抱歉。”艾蘭納斯緩緩收回手,指尖垂落在身側,他微微低著頭,銀發如月光般散落在胸前,聲音有些嘶啞。
茉伊拉忽然被一種莫名的衝動攫住了。
不想看到……他這個模樣。
她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
等到指尖觸及神明冰冷如玉的掌心以後,她才意識到不對,慌忙想抽回手。
指尖被艾蘭納斯反手握住,細細摩挲。
茉伊拉不自然地蜷起指節,卻被他溫柔地一節節扳直,緊緊攥在掌心。
“我送你回去休息。”艾蘭納斯說。
尖型排窗裁碎清冷月光,灑在潔白的大理石地磚上。少女和神明十指相扣,走在空寂不見儘頭的長廊中。
神殿漂浮在神國的最高處,周圍隻有蒼白的流雲,和比塵世更為巨大冰冷的月亮。
茉伊拉忽然產生了某種錯覺——
仿佛這樣一直走下去,便不用被未知的可能性所擾,去世界儘頭,去無垠星海,而手中緊緊握著……
“哢嚓。”
“哢嚓——”
有虛幻的破碎聲在窗外響起。
“哢嚓——”
像水晶崩裂,像寶石離析,像一切珍貴之物化為齏粉。
茉伊拉抬眸看向艾蘭納斯:“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艾蘭納斯垂下長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以華麗低緩的聲音開口:“我去看看。”
茉伊拉向窗外看去,卻什麼異常都未發覺。
“世界壁障的坍塌現象正在蔓延。”光明神並不急迫地解釋道。
“倘若不及時修補,”他垂眸看向下方隱埋在雲霧中的清澈碧海,“這片海洋也會化為荒土。”
茉伊拉想起,她和光明神回來的時候,遇到的天使長海普諾斯,就是來報告這件事情的——當時還隻是小範圍的坍塌。
而荒廢的土地是什麼樣的,她不久前還親眼見過。
那是隔絕生命的禁區。
海洋中生活著無數的生物,鯨魚、海豚、鯊魚、章魚,乃至節肢與軟體生物……離開海洋它們將無法生存。
更彆提海島上還生活著人類的原始部落了。
讓茉伊拉最在意的是,海平麵的波動還將影響到遙遠的人類帝國,索菲婭、薇奧拉等人還在那裡。
她不可能因為身在天國,就不關心人界發生的事情。
艾蘭納斯注意到她擔憂的表情,抬起手輕撫了一下她的發梢。
碎裂的聲音愈發清晰,光幕的裂紋逐漸在虛空中顯現。
海普諾斯率領著一隊天使,迅速飛往世界的邊緣,法杖之上聖光閃耀,試圖彌補著光幕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