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靠向椅背。
他拿手擋
住眼睛,低聲問兒媳:“昨天你去看那孩子,覺得怎麼樣?”
沈夫人是聰明人。
但她畢竟不是局內人,猜不透其中的細節,於是就按照自己的本心說:“我覺得孟小姐很好,我對她很有好感。不談其他,辭書跟這樣的優秀女性接觸,也是相當好的。”
沈老拿下手背,靜靜看她。
他似乎在思索,他更像是在下一個決定,這個決定關係著沈家的未來……
許久,沈老沉聲開口:“那就好!”
他端了新上的茶盞,很慢地喝茶。
一盞茶水喝完,他抬眼。一雙蒼老的眼裡儘是精明算計:“有件事兒,吟融我隻放心你去辦!其他人……我都是不放心的。”
沈夫人笑意淡淡:“什麼事兒這麼慎重?徐秘書都辦不了?”
“家事!”
沈老吐出一句話:“我要做個DNA比對。”
沈夫人徹底呆住。
她半晌才回過神來:“爸,您說什麼呀?您不是一直潔身自好……平常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兒也沒有啊。”
沈慈有些羞愧。
他靠在沙發上,把事情緩緩和盤托出,那其中的過程聽得沈夫人驚心動魄,但她畢竟出身名門,是有幾分定力的。
她緩過來後,
她給沈老斟茶水,輕言細語:“那是一個意外,並不是爸您的本意!想來那位孟夫人也是可憐人,她走後一雙兒女更是可憐!倘若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其一她是辭書的救命恩人,第二血緣就是打斷骨頭連著筋,今天爸您狠心不認下她,若乾年後回想起來也定是後悔,第三那孩子現在也艱難,若是娘家不幫襯一下……您說還能指望著誰?”
沈夫人一番和風細雨,叫沈老舒服很多。
他睨著兒媳:“就你話多!這DNA還沒有做出來,興許弄錯了呢!”
沈夫人收掉琉璃盞,請他去前廳用餐,“那爸希望是什麼結果?”
沈老不由地看兒媳一眼。
沈夫人輕道:“我很高興有個妹子!我想自山也會高興的,辭書更不必說了……家裡人丁單薄,若是小煙回來又帶回兩個孩子,那必定是熱熱鬨鬨的,爸您又白當兩回爺爺,紅包可得準備好。”
幽光裡,沈老爺子沒再說什麼……
夜晚,沈夫人將事情跟丈夫說了。
沈自山的雙手枕在腦後,他輕聲說:“這些年家裡頭能這樣順順利利,辭書能按自己心意過自己的生活,我也不用走上那條仕途,不都是老爺子在外麵頂著?關鍵時候,咱們也得知恩圖報不是?”
沈夫人青絲鋪在枕上。
她貼著丈夫的肩角,軟聲說:“可不是?老爺子嘴上不說,但我能看得出來他是很想認下來的,可能就怕我們心裡不快活。”
沈自山淡笑:“有什麼不快活的?若不是她,我們的辭書早沒了。”
沈夫人摟緊丈夫。
她深深地愛著丈夫,也愛這個家庭的每一分子,她願意為老爺子分憂解難。
……
隔了兩天。
孟煙在私人辦公室裡,盤點庫存。
她對助理說:“賣得太好也是一個負擔。你替我聯係這個名單裡的畫家,問問他們手上有沒有存貨……沒有的話也不要勉強,總歸是要時間去創作的。”
助理點頭出去了。
但她很快又回來了,有些為難地說:“孟總,那位沈夫人又來了,她又簽下4000萬的支票。”
孟煙猜到什麼。
但開門做生意,不存在私人心情,她出門見客。
沈夫人一如從前。
她拎著名貴手袋,溫婉麵容帶著得體微笑,真心誇讚道:“小煙你這裡的設計裝修還有門麵,當真是用了心的……我很喜歡。”
孟煙亦得體一笑:“我要謝謝沈夫人捧場。”
沈夫人當即提出:“來了幾回,我們還沒有坐下好好聊過呢!本想請你去家裡一聚,但又怕唐突了你……我們去咖啡廳裡坐坐,吃吃咖啡怎麼樣?”
孟煙哪裡好拒絕?
五分鐘後,她們坐在對麵街角的咖啡廳。
沈夫人講究。
沈家下人送來一個食盒,裡麵放著一盒小點心,很是精美可愛。
沈夫人取出來,叫孟煙嘗嘗。
她說話時更是和風細雨,叫人舒服:“原本該多做幾盒讓津帆也嘗嘗的,但聽辭書說津帆肚子不舒服,那便留到以後到家裡再吃……家中廚子彆的大本事沒有,但是這紅豆酥是一絕,聽說祖上從前在宮裡當過差。”
“聽說你喜歡紅豆。”
“真是巧得很!家裡老爺子也喜歡得很,秋冬時每天一碗紅豆百合湯飲呢。”
……
她話裡有話。
孟煙心裡明白——
但她不忍心揭開母親跳樓的真相,那太殘忍了。
她的出生,飽含母親的血淚。
即使是這樣,兒時的記憶裡母親也從未責罵過她,甚至是很疼她的,她總是在傍晚的夕陽下摟著她、叫她小煙,母親說:“長大像他該多好!”
從前,孟煙不知道這個“他”是誰。
現在她知道了……
就在孟煙怔忡的時候,沈夫人驚呼一聲:“這裡竟然有一根白頭發!小煙,我幫你拔掉……”
孟煙回神,一根頭發已經在沈夫人手裡。
她微微地笑:“拔掉了!”
孟煙並未在意。
沈夫人心裡有事,隻略略坐坐就先行離開了。
沈夫人走後,
孟煙慢慢把剩下的半杯咖啡喝完,才準備起身回去,一道修長身影坐到她對麵……
是喬時宴。
他靜靜看著她,語氣算是溫和的:“怎麼又跟沈夫人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