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和古代,兩種截然不同的建築風格,就像是攪亂後,隨意建造在B國國土上,讓整個B國街道,都顯得不倫不類。
坐在離嫣身旁的孫徇,見她一直出神的盯著B國的建築,主動開口說道:“老師,這街道上的B國的古建築,都是由林家設計的。林家雖然都是B國人,但是他們都對華夏充滿了喜愛,他們的建築風格,也十分偏向華夏古建築。”
“這次和我們搶占燒窯這個申遺項目的,就是林家。”
“林家是靠瓷器起家的,後來發展大了,各行各業都有涉及,在B國是唯一一個傳承到現在的大家族。”
隨著孫徇科普林家的曆史,離嫣收回自己的視線,眼睛直視著前方,滄遠飄渺,像是在回憶著什麼。
“小姐,林家到了。”
文斯恰到好處的提醒,打斷了離嫣的思緒,離嫣有些放空的瞳孔焦距,慢慢恢複了往日的清明。
她下車站在一棟層樓疊榭,雕梁畫棟的,頗為熟悉的古建築前,眼神微顫,自然垂在身側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過了上千年,已經平靜無波的心緒,在此刻竟然有些紛雜不定,近鄉情怯的思緒,一時間竟然使離嫣的身體,僵硬在原地。
離嫣的僵直,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在到達了林家宅子之後,學生們就開始有序的將帶來的資料,搬運下來,孫徇作為帶隊老師,去到了後麵指揮。
這次申遺小組下榻林家宅子,並不是SK集團一開始做出來的計劃,而是離嫣定名讓SK集團負責人,和林家溝通的。
但是,出乎SK集團負責人意料之外的,林家家主對於和他們同為競爭對手的華夏小組,並沒有多少排斥,然而十分歡迎華夏申遺小組前來居住。
甚至連一開始,SK集團負責人準備好的條件,都沒有用上。
林家家主的反應,讓SK集團駐B國負責人始料未及,以至於最後計劃案出來之後,負責人和他的團隊,洋洋灑灑的寫滿了將近十頁紙,用來分析林家家主的動機,以及預測這次入住林家的陷阱。
在孫徇指揮著學生們,將最後一疊資料搬運下車後,林家一直緊閉著的大門,從裡麵打開,穿著華服的林家家主,帶著家眷出來迎接他們。
林家家主已經年過古稀,頭發花白,臉上寫滿了歲月的痕跡。但是站在門口時,卻如同一棵屹立不倒的楊樹,堅韌不屈。
學生們不約而同地抬頭,在看見林家家主身上穿著的華服,以及他們身後古樸典雅的廂房之後,都有些神情恍惚。
一時間,學生們幾乎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大戶人家門前。
好在,林家家主開口流利的普通話,讓學生們重新回到了現實。
林家家主敞開懷抱,熱情的說道:“歡迎你們,我的華夏朋友們。”
比起B國外交部部長那一口,音調奇怪的華夏語,林家家主的普通話就要來的更加規範,如果不仔細聽,還聽不出來他言語中略微拗口的變調。
麵對林家家主的熱情好客,以及他臉上熟悉的,老爺爺式慈祥微笑,學生們也稍微放下了戒備,熱情的回應。
林家家主一一回應後,轉頭看向了離嫣所在的位置,說道:“歡迎你,華夏公爵……”
在林家家主話說到一半的時候,他的視線才正式的直視離嫣,這一看,林家家主原本的歡迎詞,就如同被噎住了一樣,哽塞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他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住了。
林家家主的不對勁,被所有人看在眼裡,孫徇以為離嫣和林家有過不好的淵源,立刻跑上前,擋在了離嫣的麵前,阻擋住了林家家主的視線,戒備的看著他,像是一隻伺機而動,充滿警戒的老豹子。
自己的視線被擋,林家家主幾乎是爆發了這具身體最大的潛力,像一陣風一樣,衝到了孫徇麵前,用力的扒開了他,目光死死的盯著離嫣的臉,嘴唇緊抿,默不作聲。
他眼眶逐漸盈滿了淚水,雙手握成拳,手臂上的青筋如同蜿蜒曲折的遊龍,讓人看得觸目驚心。
在場的眾人都被林家家主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站在原地。
孫徇見他死死的盯著自己的老師不放,用力的拍開林家家主放在自己老師肩膀上的手。
一聲脆響,在寂靜的林家大門前響起,光是聽著就覺得自己手背發麻。
“為老不尊,你想對我老師乾什麼。”
林家家主像是沒有察覺到手上的疼痛,滿是皺紋的臉上,寫滿了複雜的情緒。
震驚、激動、難以置信……
他的喉嚨艱難的滾動,薄薄的嘴唇微微蠕動,聲帶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一樣,艱難的往外吐字。
“林嫣?”
讓在場所有人感到奇怪的是,明明他們感覺林家家主是在說“離嫣”,但是他的聲調,卻像是在說另一個名字一樣。
“林嫣。”
像是方言,又像是古語。
林家家主的異樣,被他的家人看在眼裡,他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後,繼續沉默著呆在原地。
離嫣直視著眼前這個頭發花白,眼睛渾濁的老頭,心底低聲一歎,像是回應一般,說道:“林玉衡。”
拗口、複雜的詞語剛說出口,原本站在門口,置身事外的林家人,此時也都一臉震驚的看向離嫣,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似乎是不敢相信。
更彆提,站在離嫣麵前,等待一個答案的林家家主了。
在離嫣開口之後,林家家主一直蓄在眼眶中的濁淚,不由自主地下落,滴在精致的華服之上。
學生們詫異的看著林家家主流下的眼淚,臉上寫滿了茫然。
而孫徇,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退後一步,把離嫣身側的位置,讓給了林家家主。
林家家主像個孩子一樣,低著頭抽泣,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離嫣無奈的歎息一聲,拿出手帕,放在了林家家主麵前,說道:“擦擦吧。”
此時此刻,兩人的身份像是對調了一樣,離嫣比林家家主,更像是一個經曆滄桑時間變化的長者。
而長者,此時正無奈的安撫著哭泣的孩子。
林家家主下意識地,恭敬地抬起雙手,接過離嫣的手帕,擦乾了眼淚。
他的動作落進後麵一臉茫然地學生眼裡,更讓他們不解和詫異。
雙手接過手帕時的動作,是明明隻有小輩在接過長者恩賜時,才會出現的。
而按照兩者的年齡,離嫣明明才是那個小輩。
還沒等學生們理清楚其中的邏輯,林家家主已經穩定好了情緒,又恢複到了平常慈愛的老爺爺形象。
他看向自己身後的管家,揚聲道:“帶客人們入住。”
話音剛落,學生們一個個按性彆,被管家分成小組,帶進了林家宅子中,等最後一組學生進去之後,林家宅子門前,就隻剩下離嫣,孫徇,以及林家人了。
林家家主看向孫徇,客氣的說道:“孫教授,這一路舟車勞頓您辛苦了,還是早點休息吧。”
說完,站在林家家主身旁的管家,就對孫徇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離嫣:“不用,他是我的弟子。”
“我明白了。”
林家家主叫來了自己的繼承人,並清退了其餘所有家眷,以及管家。
“這是犬子,林常。”
“林常,這就是那位大人。”
林常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儘管他剛剛已經意識到了離嫣的身份,但是親耳聽見父親的證實,他還是難掩震驚。
原本,他以為那隻不過是祖先編纂出來的傳說,卻沒想到,竟然真實存在長生不老之人。
林常感覺,自己信仰了三十多年的唯物主義,無神鬼論,此時已經碎成了渣渣。
他恭敬地說道:“大人。”
離嫣看著林常偷偷抬頭,好奇的神情,一直如死水一般平靜的眼底,泛起層層波瀾。
她低聲,像是在喃喃自語道:“你長的很像她。”
離嫣這句話,說的是B國的語音。
在B國語言體係中,她和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單詞,發音也完全不一樣。
林常沒有聽清離嫣的低喃,疑惑的抬頭,想要仔細分辨她剛剛說的話。
但是,林家家主卻是將離嫣剛剛那番話,聽的一清二楚。
他心底最後一絲疑慮,也徹底消除了。
林家上下都知道,家主向來寵愛小兒子林常,眾人都以為他的寵愛,是因為林常是老來子,而且林常瓷器天賦極高,但是他們都不知道的是,林常的相貌和祖先像了七成。
隻是林常樣貌更銳利,充滿攻擊性。
在林家人心裡,曾經帶領他們開疆擴土,將燒窯技法傳承下來的祖先林玉衡,宛如神明。
他們不拜神佛,隻拜祖先,以求家族繁榮昌盛。
林常和祖先的相像,是林家家主偏心他的真正原因。
而偏愛林常的原因,林家家主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
在林家家主看來,林常就像是祖先的轉世,即將要帶領林家走向更高的巔峰,繼續守護林家。
即便是有人猜到了,他們也不會用“她”來稱呼林玉衡。
因為林玉衡,一直以男兒身,出現在眾人麵前。
世世代代知曉這個秘密的,隻有林家家主。
因為隻有家主,才能進入祠堂,祭拜祖先畫像,旁人無從得知林家祖先真正樣貌。
她一生無子無女,唯一的養子用一生的時間,將林家的燒窯技法,傳揚廣大。
離嫣的那番話,真正打消了林家家主最後的顧慮。
“大人,她等您很久了。”林家家主雙唇微微顫抖的說道。
不用他明說,離嫣便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離嫣的聲音,像是飄渺乘風而來,微風一吹就散了一般:“我知道了。”
林常剛準備開口離開,就聽見自己父親年邁的聲音:“林常,你也跟著去。”
林常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父親,在讀懂了父親眼中的期待、欣慰等複雜的情緒後,他才重重的點頭,說了一句“好”。
孫徇作為離嫣的弟子,也跟在他們身後,前往林家祠堂。
林家祠堂作為林家重地,保衛森嚴,即便是林家下一任繼承人林常,也隻能在規定的祭祀日,跟著父親前來祭拜列祖列宗。
推開祠堂大門,一股厚重的檀香鋪麵來,祠堂內整潔乾淨,不染塵埃,林家祖先的牌位,整齊的羅列在祭祀台上。
除了最上麵,有一塊空著的地方。
“那是老祖宗的牌位。老祖宗說,那裡是留給大人您,親手將她放上去的。”
離嫣睫毛顫抖著,看向空著的頂端,垂眸掩蓋下了眼底的懷念。
林常跟著父親往祠堂內部走,越走他就越心驚。
因為這裡,他從未來過。
他沒想到,家中的祠堂內,竟然還隱藏著這樣一處密室。
推開密室的門,想象中的陰冷並沒有傳來,相反,一股溫暖的氣息包裹住了四人。
肅穆的檀香,縈繞在房間內,讓人心曠神怡。
而真正讓林常震驚的,是在密室內,掛著的兩幅畫像。